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顾疏去过曲长生所在的南院一回,下人们便在曲长河出府前传报给他了。

曲长河还稍有些吃惊,问身边小厮:“你说二弟缠着顾秀才给他讲书,甚至跟着顾秀才习课?”

小厮恭敬答:“二少爷昨儿下午和顾秀才谈了足有一个多时辰呢,南院的丫鬟们都说二少爷瞧着比往日都开怀了许多。今日一大早二少爷便又派人请顾秀才去用饭,两人就连早饭时都在谈着算术。”

“没想到我这个二弟竟然这么好学,听书听得早饭都顾不上了。”曲长河笑?得面色柔和,“看来等事情结束后,是时候请父亲为他寻个夫子了。”

小时候曲长河刚启蒙时,曲长生身子虽瘦,但?并不爱得病。

那时候的曲长生就常常跟在曲长河屁股后面,曲长河说一句“人之初”,他就跟着念一遍“人之初”。

曲长生比曲长河小了三岁,但?有时候背书背的比他还快呢。

曲长河都快忘记了,曲长生小时候便立志要?科举进仕,从一名大官。只是可惜后来他身体愈发虚弱,隔两日就得一场病,不得不养在家里,哪儿都不能去。

连夫子进府教课,也是到曲长生十三岁之后就全停了。

如?今听小厮说曲长生想跟着顾秀才学习,曲长河便应许了这件事,“顾秀才在曲家能待几日,便让二少爷和他学几日吧,他能心情敞怀些也好。”

小厮还将?曲音音和姜锦花如何交好,两人一同进厨房做吃食这事,也和曲长河说了。

曲长河心里笑?道?,顾家这对夫妻可真是有点意思,夫妻俩一个搞定了曲音音,一个搞定了曲长生。

本是请两人客客气气住几日,现在反而一看,过几日自己这对弟弟妹妹要?舍不得两人离开了。

曲长河就说:“由着二小姐去吧,只要不烧了厨房就好。”

小厮应着。

曲夫人也是这么说的。

曲长河梳洗过后就准备出府去县衙,门外有人前来传报,说大小姐过来请曲长河一同用饭。

曲长河却回:“和大小姐说,我没有时间。”

曲长河还要?忙着查王守南身死一案,哪有时间留在家中。

他打算等命案一结束,便立刻回府查明给二弟下毒的背后主使。

他刚走出院子,就见曲弯弯往这边奔走而来,语气里还夹杂着委屈,“大哥,你连饭都不愿和我一起吃了吗?”

“大妹,我还要?到县衙去一趟,实在是没空。”

曲弯弯更是不高兴,“查案就查案,总不能不用饭就走吧,大哥你身子遭不住怎么办?你陪我吃一点嘛,之后再走好不好?”

曲弯弯刚挽上曲长河的手?臂,还没一下便被他拉下手?臂,曲长河皱眉不耐道?:“大妹,在官道?上遇害的是你前未婚夫,也是与我们曲家关系很好的王二弟,他的案子一日不查明白,你大哥一日心里难安。即便是这样,你不关心就罢了,还要?阻拦我出府?”

曲长河为了王守南,头回责备曲弯弯的不是,他脸色阴沉语气生硬,曲弯弯因而红了眼眶。

“大哥,我不是阻拦你,我是关心你受不住……”

曲长河拉下脸道:“你要?是关心我,还不如?劝我早些查明真相。要?我说,你待在家里还是好好反省自己,多为王二弟祈福来生。”

“大哥!”

“曲弯弯,你已经十七,你该懂事一点了。”

曲长河近日来对曲弯弯的表现,非常失望。

曲弯弯但凡有一次过问王守南案子的进展,曲长河都不会觉得她生性凉薄。

然而并没有,曲弯弯甚至对王守南这个名字问都不问。

曲长河有时候想,自己是否做错了,他就不应该为王守南和曲弯弯牵线。

若非是他,王守南说不定也不会身死在官道?上了。

他还是那个意气风发的王家嫡次子,胸有抱负的少年。

曲长河悔已晚矣,浓重的愧疚皆积压在他身上,他抬着脚步出府而去。

看曲长河甩手就走,又对自己如?此绝情,曲弯弯眼里的泪要落下了,嘴里不大地声音喃喃:“王守南他算什么东西,还值得我为他祈福,我又不喜欢他,不喜欢他!”

“小姐,您先回院子吧,这里可是大少爷的院子外面。”

跟在曲弯弯身后的红叶一字不漏地听见了,她心惊不已,出声提醒曲弯弯这里隔墙有耳。

曲弯弯对她的好心没一点好脸色,咬着唇转身就离开。

姜锦花和曲音音正在屋里谈笑?,玲珑便带着曲夫人院里的丫鬟进来了,姜锦花不认识这丫鬟是哪位主子身边的,侧眼无声询问曲音音。

曲音音悄声道:“是我母亲身边的丫鬟。”

她也不明白曲夫人派人来是为了什么。

“二小姐,顾娘子。”

丫鬟凝芳笑着向二人福礼,“夫人请您二人到东二院,她想见见你们呢。”

“好,既然母亲想见我们,我这就带着锦花过去。”曲音音一口应了。

曲夫人要想见,定然不是为了见曲音音,曲音音乃曲家人,何时见她不是见,那么只可能是为了姜锦花。

可曲音音仍觉得怪。

姜锦花和顾疏到曲家已住了四?日,一早进府时曲长河便告知了曲夫人,第一日时曲夫人并没有传两人过去,反而等到了第四日才派人来。

曲夫人究竟在想什么。

曲音音心中有再多疑惑,此刻也只能压下去,她带着姜锦花跟随凝芳往东院走。

半路上,曲音音凑近到姜锦花耳边:“锦花,我母亲深居东院,鲜少出来。自生了我三弟之后,母亲便不知为何信了佛,东二院里建了一座佛堂,母亲每日会在里面待三四?个时辰。她喜静,若非她派人请你过去,我还以为她压根不会过问你的事情呢。”

“难怪你们家是曲大少爷在当家做主。”

姜锦花终于明白了。

曲夫人放权不管,曲弯弯虽已及笄,却不知缘由没能掌权,曲音音又年岁小,管家之权就落在了曲长河身上。

“不过你也不用担心,我母亲看起来脾气温和,应不会拿你如?何的。”曲音音劝慰着她,“而且还有我在,我想她今日只是想见见你,仅此而已。”

“谢谢你啊,二小姐,可我没学过规矩,怕哪里做得不好惹了夫人。”姜锦花回。

她说的是事实,大户人家的规矩她哪里懂?

就怕一个没留意,惹到曲夫人的不快。

曲音音想了个好主意,“这样,到时候你看着我如?何行礼,你在后面跟着我学就好了。”

姜锦花点了点头,“好。”

死马当活马医。

也只能这样了。

有凝芳带路,两人顺利就进入了东二院。

曲夫人身边的另一位丫鬟就守在屋外,见曲音音和姜锦花到来,笑?着迎两人进屋。

“二小姐,夫人在里面等着你们了。”

凝芳也只是将两人送到这里,曲夫人有令,让两个丫鬟守在门外,她们不敢进去。

曲音音便自己和姜锦花踏进屋门。

姜锦花跟在之后进屋,屋内一股清淡的味道随之扑面而来,像是点了熏香又和着墨香的味道。

她余光轻瞥,无意间就望见书桌上摆放着的经文。

“母亲,女儿来给您请安了。”

曲音音在前方,规规矩矩地行了请安礼。

姜锦花不敢再乱看,她走在曲音音之后,也跟着一拜,“姜氏锦花,见过曲夫人。”

头顶有一道?清清淡淡地女音,“你们都过来坐下吧。”

姜锦花便随着曲音音落座,这时候她才得以抬起眼,真正瞧见了曲夫人的模样。

这位曲夫人一身素青色单薄的衣衫,发髻间除了一支珍珠步摇,再看不见其他,耳垂上同样,仅挂着两支珍珠坠子。

她的手?腕戴有玉镯,细长的手?腕能看出她身材是有多细瘦。

曲夫人面色平静,似乎信佛之后,连她整个人都寡淡了许多。至少在姜锦花眼中,她只能瞧出曲夫人笑容里带着的平和。

曲夫人同样在端视姜锦花,她勾唇关切道?:“顾娘子这几日在曲家一切可都还好,府中的下人们未曾怠慢于你吧?”

“自然不曾,能住进曲家是我的福气,夫人如?此关心我,真叫我受宠若惊了。”姜锦花回笑?。

“若非我那二儿子服用了你们玲珑斋的十里锦绣,长河也不会将?你带进府看着。虽说这件事长河还在查,但?没有找出证据之前,你等就是无辜的。”曲夫人淡笑?道?:“只要是无辜之人,曲家定然不会为难你们。好孩子,今日一见本夫人便觉得你不像歹毒之人,希望本夫人没有看错于你。”

“谢谢夫人的信任,我心中同样盼着二少爷能早日康健,这件事能早日过去。”

姜锦花没有想到,这位曲夫人性子如?此相信自己,她能说出这样的话来,就不像是会对他人下狠心的。

只是为何府上会传是她害死了王姨娘呢。

“本夫人也想早日放你离府,只是昨日王大夫查出十里锦绣里被下了石_比霜,究竟是何人所下的剧_毒,仍在追查中。你身为玲珑斋的东家,这件事未结束,你就走不了,这点你心里应当清楚吧?”

看姜锦花点头,曲夫人又叹了一口气,“如?果和你们没关系还好说,要?是真有关系……你身边那个小丫头,你们铺子当真信得过她吗?”

姜锦花一愣,才反应过来曲夫指的是杏花。

她轻点头,“杏花性子胆小且又听话,是不会毒害他人的。”

曲夫人似松气,“那就好,若真是这样,这件事应与你们关系不大了。你放心,本夫人会多督促长河,让他早些查出事后之人。”

姜锦花感激不尽,“谢谢夫人!”

有曲夫人相助,她相信事情很快就会水落石出了。

想到这里,姜锦花不禁弯了弯唇角。

曲家虽好,可她更想早日回顾家。

只有在顾家,那间小小的院子里,有她,有顾疏,有小鸡仔还有小灰兔子,她才真正觉得安心极了。

曲夫人又连着问了姜锦花几个问题,这回就不再是与曲长生中毒有关的事情,而是问到她生于哪家,以及村子里的那些事。

姜锦花都如实回答。

曲夫人与两人谈了近半个时辰,就挥挥手叫两人退下。

凝芳送走姜锦花和曲音音之后,又折回里屋,见曲夫人面露疲惫,整个人软软地倚靠在软塌之上,走上前为她轻捏肩膀。

“夫人……”凝芳欲言又止。

曲夫人轻吟了一声,说道:“想说什么就说吧。”

凝芳这才开口:“夫人以为,那位顾娘子如?何?”

“虽说是个村里来的农女,看着没多少心机,可却是个不好糊弄的。”

曲夫人睁开眼,幽幽道?:“长河都将人带进府来了,这件事誓必要?出个结果。若只是曲家内事,自己私底下解决了就罢了,可偏偏扯了个玲珑斋进来,不查出下毒之人来,赵大人那儿估摸着要?插手?了。”

说完这些,她又似累了靠了回去。

凝芳又为她揉了揉额角,“夫人,那您待如?何?”曲夫人眼也不抬,只答:“还能如何,长河该怎么查便由着他去,这些年了,也是时候给我那二儿子一个公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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