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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不是一方常见的手帕。
其上字样,乍一看仿佛墨笔写成,细细看来,原来是用黑色丝线织就,本就是手帕的一部分。从最上顶尖读起,自右往左,盼、君、同、安、宁,五个字排布做一个首尾相接的圈,当中织着一个“锦”字。
这是……
传说中最古老的情书,织锦回文。
绘纹指尖点着那些字样,寻找着把它读出来的头绪。最终发现,是要从当中的锦字出发,连缀任一字,顺着读下去。
锦,盼君同安宁。
锦君同安宁,盼。
锦同安宁,盼君。
锦安宁,盼君同。
锦宁,盼君同安。
这不算是严格工整的词句,虽有几分精巧,却远没有传说中层层叠叠可成千字诗的绝妙。
织出这方锦帕的锦郎,是平安的。收到这封心意的绘纹,是平安的。
这双双平安的祝愿,虽然显得有些单薄,但已起了效。
锦郎啊,口中所说两不相关,假凤虚凰。其实我没有相信,你自己也没有相信。在这共同患难的当口,我心中想的是你平安否,你没有听到这句问,却先以锦帕作了回答。
回文辞,为君织。片语说不尽,天涯共此时。
绘纹只觉得眼圈有些发热。
她从来没有怪过锦郎。
只因为锦郎和她一样,是个身不由己的飘萍,被人捏在掌心的蝼蚁。一进一退,都要耗费全副的心力。此时信到人未到,尚不知还有什么难关,需要他亲自去过。
若她两世为人的奇遇只是因有这段缘分,她愿以所有的好运,换得再一次相逢。留出二三十载的岁月,把身边的困苦共同担负,相濡以沫,努力地活完这一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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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年后,在这运河开凿的工地旁,尘土飞扬的小镇里,来了一队车马。
此地本也没什么豪富,这车马精致远超眼界,自然成了河滩镇上茶余饭后的谈资。
那外地人携家带口的,很快便在河滩镇外买了处庄子,雇了农户种桑养蚕。镇内买了几处房屋,自家住了一处,在商会记了两处,签下了文书,购进了织机绣床,开起了织绣作坊。
又过几日,整顿停当,便前往拜访典狱官。
典狱官见了这豪富的真容,有些讶异:“名动河滩镇的外地豪富,竟然是你这般的青年郎君?你家就没有个女子出来走动么?”
那郎君笑了笑,道:“我娘子经商出外,走的是远路,做的是大买卖。是以家中零碎活计,我帮着打理一下,免她的后顾之忧。”
典狱官坐正了身子,有些刮目相看的意思。
他一出手便是一处田庄,三套房产,十六台花楼织机,二十四架绣床,这还是“零碎活计”,那他尚未谋面的娘子,做的是什么!
典狱官这么想着,心思一动。
商家为上流之末,怕的便是见官。而眼前这郎君,显得有恃无恐,信心沛然。这约莫不是什么商家之子,而是官员的家眷吧。
这么一来,所谓“娘子在外做大买卖”的意思,又了深一层,更扎实了些许。
她再说话,就变了态度:“原来如此,郎君营生辛苦,是在下有眼不识金镶玉。不知今日来此,是为了……”
这郎君,自然是寻找绘纹而来的致锦。
这两年辛苦,倒又长了他不少阅历,这才能半真半假,一番做作,唬得典狱官诚服,离他的目的更近了一步。
他见作势已有成效,又温和笑笑。
“招工。”
典狱官不解。
“招工?
“凭郎君的慷慨,想必做工待遇很好。何不在工坊门前贴出告示,寻那有商会文书的好匠人,却要到我这来?”
致锦笑而不语。
典狱官心中七上八下。却只见他闲闲饮茶,缓缓摇扇,坐在这高台之上,明晃晃的太阳地里,远望着河滩上挖出的大块青黄泥、横流的污水、忙碌的囚犯、粗暴的监工,似是在看多么美轮美奂的仙境景致一般。
不一样,就是不一样!
看看,人家!啧啧!
想想自家那粗枝大叶的汉子,此时大概背着孩子在河边槌洗衣裳,和他看不惯的邻居家汉子骂骂咧咧。几个小儿郎在岸边泥里滚成知了猴儿似的,灰扑扑看不清面目,扯着嗓子哭嚎。
人比人要死,货比货得扔啊。
嗨,这样的人,哪是她们这芝麻绿豆苦力官儿能攀上的!
不过话说回来,你看他那高深的模样儿,就不像个好生养的。他那妻主,不知得费多少工夫才能拴住他。
嘿嘿,这大家宅门儿的,龌龊事多着呢。
早晚出事儿,等着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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