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0、不想做玩物的质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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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场风雨悄然隐于云端,对普通老百姓来说，似乎有?什么变了，又似乎并没有?什么变化。

城防军再次换回铁甲卫,让稍微敏锐的人都能感觉到,京城力量暗中较量的频繁与残酷。

野心与欲望再次回到最黑暗的地方,假做温顺与驯服,只会让它更加饥渴。

这?年的冬天特别冷,一场雪连着一场雪,满城银妆素裹，有?一种干净又肃静的感觉。

但冰清玉洁下覆住的东西,却早已腐烂。

地面总是白茫茫的,屋檐的冰凌在阳光下闪着寒光,犹如一柄柄利剑,正在伺机而动。

犹如现在紧绷的气氛一般，让人压抑的透不过气。

贺汀生了一场病,烧了一场后就不停咳嗽,虽找了太医来看，但咳嗽却一直拖着好不利索。

七王爷沈润亦低调了许多，很少在外面露面，反而?常常到世子府中来坐坐，陪贺汀喝茶聊天。

但因为这一世贺汀并未答应帮他，所以他也很少提起朝中动向。

太子病愈时已到年底。

中间贺汀去过几次，但每次都有人在侧,他便应景地只说了几句客气话，就退了出来。

沈润也曾旁敲侧击地打探过太子那边的动向，贺汀只笑道：“我与王爷要比与太子亲密的多了，太子殿下防备我怕还来不及,怎肯让我知晓他那边的动向？”

沈润听了也不知是否相信，只是笑着把话题揭了过去。

一切看似平静的表象下，各种暗流正汹涌澎湃，激荡出大片大片的浪花，让贺汀这?种并不算很敏感的人，都心惊肉跳。

年底，沈源提拔了一批小将，本是一桩喜事，却不想，竟因此引起了一番风波。

沈源一向信任的军中老将李达勋因此借酒大闹了一场。

李达勋居于原位已有五年，他天资有?限，胜在忠心耿耿，沈源一向极是看重他。

一直以来，他都安守本分，可这两年，许是比他年轻的小辈一个个不断晋升，而?他却止步不前，终于导致了心态失衡。

李达勋借酒指桑骂槐了一番，话说得很是难听，此事自然很快便传入了宫中。

而?他本人亦在酒醒后惊惧万分，第二日一早便负荆请罪，跪在宫门外，求太子殿下降罪。

但沈源仍同往日一样，对他信任有?加，似并未将此事放在心上。

但李达勋经此一事后却终日惶惶，深恐有?一日沈源会找他清算。

恰在此时，沈润向他抛出了橄榄枝。

李达勋辗转反侧，左右为难后，最终还是选择了沈润。

初时沈润用他也是带着戒备之心的。

但慢慢的，从他安插在沈源那边的暗钉反馈来的信息中，他确认了李达勋投诚的决心与诚意，并渐渐放下了戒备。

李达勋成为了沈润埋在沈源身边的一步暗棋，关键时刻可以将沈源致死的利器。

在这瞬息万变的形势中，每个人都在奋力奔跑，又小心翼翼。

真真假假让人难以分辨。

贺汀时常望着窗外的雪花，怀念着以往幸福的生活。

但此刻却因有?了牵挂，已不能再轻言放弃，他必须在这里煎熬，直到一切尘埃落定。

他从最初只是恐惧于会成为一个玩物，而?选择站在沈源身边，到现在已是真心实意地站在沈源身边，为他筹谋，而?自身的安危已不再那么重要。

他变得?敏锐而?坚定，思虑极重，人也不再那么任性，苦药补品皆不再挑剔，倒是让冯叔省了心。

沈源与沈润皆按兵不动，暗暗积蓄力量之时，宫里的王皇后与唐妃却坐不住了。

两人明枪暗箭，你来我往，互不认输。

今日你伤我一员大将，明日我拔你一颗钉子，闹得好不热闹。

而?比唐妃更闹心的是王皇后。

太子病愈，皇后再次把为太子议亲的事情提上日程。

这?次沈源连上次的面子都未给她，只冷冰冰三个字：“不可能！”

王皇后气的心口发疼，当日便跪哭到皇上面前，求皇上做主。

无论帝后之间有多少龃龉，在这件事儿上，他们终究是齐心的。

王尚书家的小姐，年方二八，花容月貌，知书达理。

且王家为百年世家，根基深厚，将来必能成为太子的左膀右臂，助他一臂之力。

顺章帝难得如此耐心，向沈源一一剖析利害。

但沈源只冷冷一句话：“难道父皇要儿子像您当年一样，被人拿捏在手心里不成么？”

皇后与顺章帝皆面色大变，尤其王皇后，气的手指颤抖，几欲昏厥，她指着沈源：“你……”

沈源嘲讽一笑?，英挺的面容笼上一层阴霾，目光却咄咄逼人：“连您最爱的女人都保不住，父皇，我不愿成为第二个您，有?错吗？”

顺章帝怔住了，他怔怔看着沈源。

沈源长得极好，修眉凤目，高鼻薄唇，唇角自然上翘，平和时似笼着一点笑意。

他在他脸上似乎总能看到那个女人的影子，这?一生他唯一爱过的一个女人。

那时候他还年轻，带着点不切实际的天真，为了皇位，娶了王氏。

王氏不好生育，在那个女人生下沈源后，便使了手段，将沈源抱到自己宫中教养。

但终究担心这?个孩子长大了念着生母，而?不亲养母。

他总想着，待将来他将皇位坐稳了，必然会给她一个公平，只是，上天并没有给他那样的机会。

一日清晨，有?宫人发现那个女人死在了御花园后面的湖里，而?他那时还在皇后的被窝里。

有?人说她是自行寻死，有?人说她是无意间失足滑落，有?人说……

顺章帝亲眼看着她被打捞出来的尸身，苍白浮肿。

他不信她会寻死，她的唇角总是噙着笑?，即使生活并不总是让人愉快，但因为有他的爱，她一直都抱着希望。

就在出事前一天，她还取了上好的棉布，要给孩子做小棉衣。

她说，棉布吸汗，给孩子用，比丝绸要好些。

满心满眼都是爱意的人怎么会无端寻死？

后来他也真的查出了她的死因，不出所料是王皇后下的手。

他也曾发誓，将来一定会为她报仇。

但年长日久，他早已忘记了那些刻骨的仇恨，而?是与王皇后在这深宫中结成了利益共同体。

顺章帝望着沈源，过往曾经有?过的岁月在他眼前飞一般掠过，如梦一般，他甚至不确定自己也有?过那些快乐的日子。

说到底他偏爱沈源，宠爱他纵容他，不过是因为这是他和那个女人的孩子。

他承载着他与她所有?的爱，与其他的孩子是不一样的。

他的脸色变得苍白，一瞬间似乎苍老了许多。

而?王皇后早已瘫在了地上，身体瑟瑟发抖，她疑惑的，担心的，害怕的，终有?一天还是来了。

但一切都已经晚了，她退无可退，唯有硬着头皮向前走去。

沈源行了礼退下了，从头到尾他的神色都是冷凝的，平静的，带着一点嘲讽，又有?些怜悯之意。

犹如他是高高在上的神，在怜悯着这?世间最尊贵的两人，在他眼中他们是那么可怜可叹。其实不是，他亦在怜悯着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