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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时春梅冬雪已经牵马过来,殷莫愁翻身上马。
“养蜂人认识你吗?”本来她?都要走了,李非忽然追在后面一问。
这话问的让人有点摸不着头脑,天?下谁人不识殷大帅呢。
“呃……应该认得。”殷莫愁被问得猝不及防,“养蜂人死对头是世家,我们这种行军打仗的武人,可能排在后面吧。怎么了?”她?反问。
“你不觉得有点巧合吗?”李非仰着脖子?看她?,眨眨眼,“仔细算起来,他在霖铃阁下毒的那一年,刚好你上任天?下兵马大元帅。”
殷莫愁被他天?马行空的想象力问得无言以?对,看了会儿天?:“我还?没想到这一层。”
“真的吗?”李非像是对自?己说,“我总觉得有点奇怪。”
殷莫愁别了他一眼:“拜托,以?前?我忙得脚不沾地,哪有空来霖铃阁这种地方。”
“也是,”李非被说服了,“那你赶紧回府休息吧。”
殷莫愁打了个哈欠,在春梅冬雪的陪伴下策马走了。
楚伯这时也出来,陪李非远远看着殷莫愁远去,喃喃道:“此次出海,怕是要黄。”
李非不语,盯着她?离去的背影,直到消失在视野。
殷莫愁出了这条街,并没有直接回去,打了个弯直奔皇宫。
乍暖还?寒的春天?,风还?有点冷冽,吹在脸上,更冰凉凉的。
她?对李非说了谎。
皇帝正在批阅奏折,兵改已经全速启动,狂澜无法阻拦,以?刘孚带头的世家们干脆也不拦了,转而开始折腾其?他事。俗话说得好,大象压不死蚂蚁,只要能闹腾,总有口吃的。何况春耕也要开始了,一年之计在京城,京城动向在皇宫。
本以?为?司徒冲那批年轻人去地方上任,世家便能消停会儿,哪知又有茬新秀冒头,看前?面的哥哥们都去当太守捞好处了,个个也跟斗鸡似的,变着花样想引起皇帝注意,博出头。
世家内部斗争也多,划了好几个派系,朝堂比以?往更热闹,百花齐放、百家争鸣,皇帝都快被他们吵得耳鸣了。每天?埋头理政,总觉得自?己像头辛勤耕作的老黄牛,唯一欣慰的是耕的是块肥田,瓜香稻香,还?算有点奔头。
而就在这时,殷莫愁忽然面圣。
远远的,身后长舌头的宫女太监一迭声地讨论。
“殷帅不是有午休的习惯吗,怎么这个时辰来?”
“听说没,昭阳公主刚跟她?打完马球回来,平局!”
“难道要来宫里再比一场?”
这事皇帝也听说了,但大内监推门而入,将殷莫愁引进?那刻。不知道是不是错觉,皇帝总觉得有不好的事要发?生。
“养蜂人出现了。”殷莫愁开门见山。
皇帝:……?
这是好呢……还?是不好呢?
听完霖铃阁发?生的事,皇帝感?慨:“还?好养蜂人针对的不是李非。”
殷莫愁心有余悸:“否则就麻烦了。希望龙隐门永远不要找到李非。”
皇帝:“不过五六年前?的事你要怎么查?”
殷莫愁:“翻旧帐。”
回答干脆利落。
皇帝不由赞赏地看宝贝侄女,随即想起养蜂人案对殷莫愁造成的影响,又有些心疼。
皇帝问:“莫愁啊,如果养蜂人真的再出现,你怕不怕……”
“不怕。”殷莫愁语气凛冽,“十?年前?他不能助废太子?坐稳东宫,五年前?他没有赢了我,一个彻头彻尾的失败者,我有何惧。”
当年废太子?案,她?没参与,反而可以?以?旁观者的角度寻找蛛丝马迹。而且废太子?的影响早就灰飞烟灭,比起齐王余孽,皇帝根本不担心因为?重翻旧案能激起什么浪花。
皇帝也干脆道:“好。朕下道手谕,废太子?案的档案任你翻阅。”
其?实就算没这道手谕,凭着天?下兵马大元帅的令牌也能调到,只不过会传出闲言碎语,无端给殷莫愁加上几道“目无君上”“没有尊卑”的谣言。
虽然殷莫愁早已把谣言当饭吃,但体会到皇帝好意,叉手谢了恩。
查案的事一时急也急不来,皇帝问道:“最近是不是神机室也去少了?”
好嘛,这是又在讨要小?兵器了。
可怜九五之尊旰食宵衣,连自?己为?数不多的小?小?爱好都要寄托在臣属身上。
以?前?殷莫愁都是会第一时间将自?己的小?发?明送到宫里,但最近么……
皇帝:“朕的神机室哦,你该不会让它吃灰吧?”
只要想到那些小?兵器没有主人的抚.摸,受到冷落,皇帝就一脸“怜香惜玉”地心疼,恨不得能脱下黄袍去看看它们。
“我最近是忙了点。”殷莫愁说。
忙什么,她?一个御用闲人,兵改的事也不用操心了,冯标也伏法了,正是放飞的时候好吗。
皇帝明知故问:“和谁?”
殷莫愁:“李非,他年底要出海了。所以?他每天?来我府里,变得花样给我做吃的。”说完,低头喝了口茶。
像在掩饰。
皇帝高高在上地洞若观火,呵呵道:“我可是你叔,不要尝试骗我哦。而且我保证,咱们叔侄俩的话,只有咱们两个知道。”
见侄女不语,皇帝又蛊惑:“你看我不也什么都和你分享么,年纪轻轻的,别什么事都憋着,小?心憋坏了。”
殷莫愁确认自?己没憋坏,倒是怀疑皇帝天?天?这么闭门批奏折是不是憋坏了,可怜带,连个谈心的人都没有。
看这架势,皇帝陛下是铁了心要当个善解人意的倾听者。联想起黎原说昭阳最近成情感?专家,她?忽然知道这丫头像谁了。就今天?皇帝陛下这么循循善诱,父女俩还?真有点一脉相承的意思。
皇帝努努嘴:“说说看,你对他的离开怎么想的?”
殷莫愁干脆道:“不否认,我已经习惯他的存在。但寻求他的帮助,或者说他给我的照顾,必须成为?过去。人生自?古伤离别。李非和我已经很熟悉了,我们经常在一起,从日常到查案,他出海,我已经习惯的事也将被抽离。”
皇帝对她?感?性的回答颇讶,但这不就是谈心应有的样子?,皇帝忽然笑:“莫愁啊,你变了。”
殷莫愁:??
殷莫愁心想,陛下你不要乱讲,嘴上道:“我只是无聊……”
“不用跟我解释。”皇帝打断了她?,“你应该问问你的内心。以?前?和那些男人,都是逢场作戏对不对。”
无论于公于私,皇帝都不希望殷莫愁和那个什么劳什子?林御史在一起。
殷莫愁:“我知道陛下不喜欢我这样。陛下宽容,始终没有批评过。”
皇帝:“朕是不喜欢他们,但不是你想的那个原因——不喜欢,是因为?他们并没有让你真正开心。”
这个回答让殷莫愁出乎意料地一愣,她?以?前?以?为?是皇帝觉得不够门当户对。
皇帝如果有论尊卑的想法,也是人之常情。大宁虽民风开放,但礼仪之邦,男婚女嫁之事讲的是男大当婚女大当嫁,讲的是门当户对媒妁之约。所以?天?下兵马大元帅好龙阳,早就成了从朝廷到民间的茶余饭后之谈。
殷莫愁知道的,皇帝心里肯定有计较,只是忍着不说。她?未来的那个人面对皇帝负面评价是必然的。殷莫愁甚至心里都想好了对答之言,比如“我跟他并没什么真情”、“就是找个人传宗接代而已”。
可这话不好主动讲,不然说得自?己好像名贵马犬配种似的。
所以?殷莫愁就这么等,等皇帝责问了,她?再坚持己见。而且以?皇帝对她?爱宠,最后也会顺从她?的意见。
但怎么也没想到皇帝反对的理由、唯一的标准是“你要开心”,这几乎让殷莫愁毫无防备地心里一暖。
每个孩子?都希望有慈爱的父母。
殷怀是个内向的闷葫芦,就知道教?她?行军打仗,而母亲呢,更是常年把幼子?夭折怪在她?头上,带着恨过了这么些年。时时提点她?的,在朝堂里外维护她?的就是当今皇帝。
伤了病了第一个派御医来看,给她?喂过药,刚戒了曼陀散那会儿,皇帝怕她?反复,常常来探望。知道她?喜欢研究兵器,干脆就给建个神机室,为?她?收罗所有境内外的最新式武器。怕她?赋闲无聊,时不时就要做出和九五之尊十?分不相符合的“讨要兵器”的低姿态,好骗她?忙碌一点,不至于空虚。
就说这几年,殷莫愁身边的男人换了一个又一个,每次皇帝都开导过。
叔侄情谊到这份上,比多少父母子?女都强。
“我和林御史只差捅破那层纸——”她?也嘴硬,“陛下怎么知道我不开心呢?”
皇帝不容反驳地说:“我可是看着你长大的叔。当然知道。”
皇帝干脆起身,走过来:“自?从齐王案后,自?从你戒了曼陀散后,我以?为?你的放纵只是一种……一种……怎么说呢……为?了逃避伤痛而选择的。但你看你,这是你第一次承认一个男人对你的生活有不可或缺的影响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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