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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今,攥紧表哥那颗心的人,是她宋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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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长寿宫侧殿
宋珂离开偏殿不过短短三日,却接连发生剧变,再次回到此处,坐在这张胡床之上,她恍惚觉得,在这间宫殿里曾发生的桩桩件件,都好似庄周梦蝶,枉然间已成追忆。
她环顾殿中,炉子里熏着御用的红罗炭;雕花木床已被表哥换成了他睡过的那张冬暖夏凉的玉床;
床榻边摆着一樽半人高的蓝玉天马,四蹄翻腾,长鬃飞扬,端的是奔腾潇洒,这是高泽专程送来的,是以东海蓝玉雕刻而成;
桌案上是一条她还没来得及绣完的帕子,白绸上绣的是一朵并蒂芙蕖,意为花开并蒂,缠绵同心,是离宫前表哥舔着脸问她要的。
她还记得那日外面下着大雨,虞洮刚刚下朝,她来送糕饼在承明宫中等他。
他一身湿意进门,山峦般挺秀的眉骨上沾了水迹,高泽褪下他身上的大氅,她上前掏出绢子拭上他的眉宇。
他的眉毛黑而浓密,配上一双星眸,剑眉星目生得尤其好看,就跟话本子里说得男主角一般无二,她盯着他的眉毛看了许久,手儿在他眉眼间流连,却被他一把攥住。
二人四目相对,他俯身凑到她嘴边要亲她,旁边的三四个小黄门见到这个情状,吓得把头埋得死死的,看也不敢看一下。
他蜻蜓点水般在她唇上一点,然后便瞧着她手中的绢子,同她说了一句不相干的话:
“阿珂,朕贴身的汗巾帕子旧了,朕瞧你苏绣技艺不错,不如你、随手绣一块给朕,将就用用。”
那日,他支吾的开口,寒冰玉雕似的脸上,竟鲜见得泛起了绯红。
再回想,数月前她倒在这张胡床上第一次翻开《无名册》,揭开冥冥天命之时,依稀仿佛已是上一世的事情。
或者说,正是上一世,若不是那日她提前知晓了神龙现世,落水患疾的命运,她如今便早已躺在冰冷的地下。
宋珂走到里间,从枕下拿出《无名册》。
几日前,她求表哥为姑母祈福延寿,如今祈寿祭祀如约完成,就是不知这位“千古一帝”、“万福之人”可真能有这样大的面子,能叫天命退让。
她不求姑母能够长命百岁,只求能同她这般,能苟活一日便是一日,如此,便是心满意足了。
宋珂屏息凝神,手攥胸前木坠,吐出一口浊气。她不单单是为姑母的命运而紧张担忧,还因为每次翻开《无名册》,那种疼痛和不适都会较上一次更加厉害。
正应了闻瞿所言:“道法不轻传,天机不能露。”
她如今,既想要传得道法,晓得天机,自然要受得常人所不能受的艰难痛楚。
宋珂素手微颤,将被衾塞入口中,紧咬牙关,翻开书册折角的一页。
霎时间,头痛如万蚁咬噬,芙蓉面上立时冒出津津冷汗,在脸上汇成小溪,从额间流淌滑落。
她眯着一双妙目,口中紧咬棉被,不让自己叫出声来。
上书:
“昌隆五年元宵佳节,淮南侯进京面圣,帝设宴款待,宋氏献舞,秦氏击鼓相和。”
阿耶将要进京?
还有,秦氏?
难道是她的那位未婚郎君?那婚约原不是全盘虚构,竟真有其人。
“咳咳——”
宋珂重重咳了两声,喉头翻上浓重的腥甜,鼻腔似有液体缓缓流出,她伸手一摸,遍手的血红。
她仍不愿合书,接着朝下读去。
“同年夏,帝巡游遇刺重伤,宋氏救驾有功。三日后,宋氏为帝以身试药,中毒身亡,帝大悲。”
这是她的死因,没有变化。
可是,姑母呢?
姑母原本应该,在春天便因病薨逝的,莫非姑母的天命已经改变了?
宋珂满手鲜血,紧攥着紫檀木坠,疼痛难忍,木牌被她硬生生勒出一根根指印,她深知自己坚持不了多久了,便仓皇往后一页翻去。
“帝携宋氏遗体归,恵贤皇太后神伤病重,薨,谥号‘太穆皇太后’,入皇陵。”
宋珂浑身撕裂一般的痛楚,血液从口鼻渗出,眼前晕眩模糊已经看不清事物了,然她心中如火般炙热。
姑母!
阿珂真的为你改了这天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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