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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晚,玄武门外。
宫宴结束后,百官散去,方才还熙来攘往的宫门外,此刻只剩下几盏幽幽宫灯照亮。
除夕夜的红色灯影下,两辆马车将将停着。
“贺友,我儿的婚事还要多谢你两次三番的仗义执言了。”右相对着光禄大夫陈贺友笑吟吟的拱手道。
光禄大夫朝他摆摆手,面上也满是笑容,“相爷,莫要如此客气,我实不敢当,不敢当啊。”
他朝右相作揖道:“当年少时贺友贫寒时,若不是尊夫人心善,将饭菜舍与我,岂有我今日的荣华。更枉论立后本是国之大事,又乃高祖遗命,我不过是做了臣子应做之事。”
此时的毕夫人已踩着马凳,欲登上相府马车了,听到光禄大夫口中提及她,便回眸守礼微笑,点头示意。
光禄大夫也朝马车方向拱拱手,回以一笑。
毕夫人适才回首,轻提裙边,手扶嬷嬷,举止安分轻柔,缓缓登上马车。而她身后跟着的,便是她的女儿、此刻满面阴沉的相府嫡女——毕潇潇。
毕潇潇今日在宴上可算是丢尽颜面,虽然没有人会吃了熊心豹子胆,敢嘲讽未来的皇后娘娘。
可被郎君当面驳了婚事,纵是谁家的女儿、纵有再尊贵的身份她也都乐不出来了。
陈贺友瞧了眼毕潇潇,低声附在右相耳边道:“不过,相爷啊,如今看来,令爱这桩婚事还得要经一番波折了,从来好事多磨难,往后我也会鼎力相助的。”
右相拍拍他的肩膀,“贺友,大恩不言谢,你今日义气的恩情,老夫没齿难忘,日后定当报答。”
光禄大夫笑道:“好在今日席上,太后说那南岭宋氏已为宋三娘子觅得良婿,许过人家。相爷,您心里头这块大石也算落地了吧?”
右相又是笑笑,应声,“是啊,是啊,还是托贺友的福气。”
“哪里哪里。”
二人好一阵寒暄,半会儿才作礼告辞。
寒夜里,相府马车辘辘向荣和街驶去。
马车摇摇晃晃,毕潇潇焦眉愁眼,如坐针毡,“阿耶,皇帝哥哥这是何意?那宋珂不是已经许了人家,我们还要到何时才能完婚?”
右相阴郁着脸,低声沉沉道:“宋氏这一步棋,我倒真是瞧不明白了。”
“阿耶,方才在御前,百官离得远看不清,我却瞧得真真切切,宋珂她果真是个天生的狐媚子!”
“休要胡言!”
“我哪里胡言了?方才殿上正谈论我与皇帝哥哥的婚事,她却躲在御座后面哭,故意引得皇帝哥哥去瞧他,她明明都许了人家还如此不知廉耻,直勾得皇帝哥哥推辞我们的婚事。”
毕潇潇火冲冲,战抖抖,瞋目切齿,那怒意恨不得冲破马车,直冲回方才未央宫的御座后头去。
她这厢喋喋不休,右相却沉默不语,若有所思。毕潇潇见阿耶不理她,就又对着毕夫人撒起娇来。
“阿娘,你说娇娇该如何是好啊?”
毕夫人抚着她的手,柔声道:“娇娇,为娘真希望你不进宫,不去做那皇后才好。”
“娘,我说过多少遍了?我要进宫!我要进宫!姨娘当年在宫中享得何样的荣宠?我为何就是不行?”
“娇娇,你姨娘她......,唉,总之,皇宫哪里是什么好地方?”
“娘,我意已决,更何况当年高祖多么宠爱我,不仅为我与皇帝哥哥赐婚,还称我是整个澧朝独一无二的宝贝,我若不嫁给澧朝最尊贵的皇帝,我还能嫁给谁?”
毕潇潇说这话时满脸骄傲,她手攥着胸前金珠,金珠以红绳串起,在昏暗车内也是熠熠生辉。
毕夫人轻叹一声,“可是,高祖早早赐婚,还不是因忌惮宋氏?哪里是当真喜欢你,当真把你当做是澧朝的宝贝?”
“阿娘,您胡说!”
右相冷着一张脸道:“娇娇,你娘说得没错。”
“我不信!”
毕潇潇柳眉紧蹙,口中凿凿。
右相继续道:“娇娇,高祖一生深谋远虑,定下你做澧朝未来皇后绝非轻易。”
她瞪眼疑道:“那是为何?”
“南岭长久独据一方,高祖与宋氏和亲虽看似缓解关系,然高祖仍担忧南岭势力渗入朝廷,是以宋氏男郎从未有上京做官者,而宋氏女郎自然也不可再做澧朝的皇后。”
右相说得清楚明白,毕潇潇不得不信,她嗫嚅道:“那——,又为何偏偏是我?”
“杜绝宋氏女再为后,最好的办法,便是选出一位既定的皇后,而你,却恰好口衔金珠降世,又是当朝右相的女儿,正是最佳人选了。”
毕潇潇愣住了,她从未想到过,原来自己的婚约背后竟有如此盘根错节的关系。
“可是......,可是......,无论如何,与皇帝哥哥行过纳征之礼的人是我,未来的皇后也只能是我!”
右相轻颔首,宠溺地拍了拍毕潇潇的脑袋,“自然,高祖定下的婚事绝不可能会有差池,娇娇如此满意这桩婚事,阿耶也定不会叫它出半点差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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