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接下来的日子里,白书言似在天都城扎了根,隔三差五就来纠缠一次,白以檀视若无睹,十分镇定,浑不似刚见面那天。

小月百思不得其解,问道:“小姐,你这么晾着他不怕他使坏么?”

“怕什么,这笔账早晚都得算清楚,早点到来也不错。”白以檀躺在摇椅上假寐,语声淡薄,不知是说给小月听还是说给她自己听的。

“小姐,我还是不懂……”

“不懂也好。”她浅浅一句打发了小月,心中百转千回。

她之所以敢这么吊着白书言是因为她非常清楚,白书言对做官一事已经魔怔了,在没达到这个目的前他是不会弄得鱼死网破的,所以她还有时间去下一盘很大的棋,把白书言及他背后的白洪斩草除根,永绝后患。

第一步,她打听到了白书言住的客栈。

这天,白以檀出门的时候天刚蒙蒙亮,她没走平时走的那条路,绕道去了与翰林院相反的方向。

路边卖早食的小贩已经出来了,煮一锅面,撒一把葱花,再把热油淋上去,香味就随着滋滋声飘了出来,价格也很便宜,只卖两枚铜板,让不少形色匆忙的路人都停下脚步,挤出一碗面的时间,只为在这清冷的初冬暖着身体去干活。

“姑娘,来一碗?我给你加些辣豆腐丝!”

“不了,谢谢。”

白以檀婉然推拒了小贩的招揽,继续往前头走去,她是没吃早食就出来了,因为饿着才能保持足够的清醒。

到了客栈,门只敞开一半,通宵值夜的小二已经在前台打起了瞌睡,白以檀迈过门槛上了楼梯,脚步轻得像只幽灵,很快就到了白书言的房门口,听着里头模糊的鼾声,她轻轻扬起了唇角,然后将一封信塞入了门底的缝隙之中,再如来时一般悄无声息地离开了。

绕过小半个天都城,恰好踩着点进的翰林院,没想到里面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忽如一夜朔风来,院子里的海石榴竞相开放,花瓣层层叠叠,饱满清透,似少女的粉裙,烟雨中吐艳,有的含羞带怯,遮住了金黄的细蕊,用指尖轻轻一拨,香味就扑鼻而来。

美则美矣,对白以檀来讲简直是要命。

她捂着鼻子疾步走进了潇.湘楼,啪地一声关上门,然后咳了好几声,严子航被这动静吵到了,抬头睨着她道:“怎么?院子里有狗追着你咬?”

白以檀懒得跟他斗嘴,只瞪了他一眼就回到自己位子上去了。

今日天色有些暗,楼里光线不足,一盏孤零零的烛灯根本不顶事,白以檀四周瞅了瞅,并没有其他可供照明的东西,便一头钻进了楼上的杂物库,开始翻箱倒柜地找。

库里东西很多,完全不知从哪找起,她扯下一块巨大的油布,灰尘腾地扑面而来,正呛得难受,她忽然眼神一亮,在角落里发现了两盏镂空掐丝珐琅灯,里面盛着松脂膏,点燃就能用,她想也没想,直接拖出来往楼下搬。

由于是落地灯,梨木做的底座,搬起来特别沉,白以檀只弄了一个到楼下,放在自己书桌边上,擦擦灰然后点燃芯子,大半边都亮堂了起来。严子航那边仍然是小烛灯凑合事,但他似乎完全不受影响,襦袖轻晃,笔下生风,不一会儿就写满一张纸。

白以檀盯了他半晌,默然回身上楼,把另一座灯搬下来放到他边上,又点好了才回去干自己的事,严子航没说谢谢也没看她一眼,一直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

多上几本谏言书有赏是么?

白以檀很想这么问问他,最终还是作罢,成天跟这种一丝不苟的人在一起奉职,想偷懒就觉得有根公正之鞭在背后抽打着自己,时刻无法松懈啊。

不过说归说,其实也没有偷懒的机会,昨天放值之前掌院交代了一些杂事给她做,她一整天都在翻阅从前的纪事录,楼上楼下来回跑了好多趟,还是有不明白的地方,只好硬着头皮向严子航请教。

“这列表里的树孤论是什么东西?我把这几年的纪事录都翻遍了,也没见到相关的人或事,是不是掌院弄错了……”

严子航头也没抬地说:“是天罡三年楼雨溪上书的新策八言中的第五言,在左边书架的最上层。”

那可是十几年前的东西啊……他想也没想就从嘴里蹦出来了,脑子是四库全书做的么?

白以檀默默地从他跟前消失,架好了梯子爬上去取卷宗,找出那本老古董之后顺手抖了抖,纸屑尘土满天飞,她一边咳着一边爬了下来,简直都快窒息了。

说是八言,单单一言都不少,白以檀看了一下午,里面的革新言论囊括了政治、军事和民生等许多方面,都非常有意思,她不知不觉看入迷了,直到听见严子航叫她。

“白以檀。”

“嗯?什么事?”

“明天你再这么咳就给我去楼上待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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