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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是一日,例行朝议。
王侯大臣分列于金銮殿两边,陆续汇报着近来要事,待解决完毕之后,伏惟庸呈上了今年的吏部考课报告,厚厚一沓,由伍德海接过放在御案上。
这份报告包含了天.朝所有四品到七品官员的任职情况,涉及人数众多,按照惯例,皇帝只会在朝议上抽调其中一二来看,算是重点考核对象,其余的都留作下朝后处理,好死不死,今天抽到的正是五品官员的那一本。
“鉴今年苏郡扩耕二十亩,赋税溢出一成,厚民于粟,郊境长安,郡守白以檀治绩可见一斑,尤筑堤御水一事,亲侍上意,赴汤蹈火,安民于危难之中,佼佼堪比历任。综上所述,臣的建议是,可适当擢迁。”
伍德海朗声念完其中一张报告的评价,下面有些喁喁私语,都在猜测这是谁拟的,景帝浑厚的嗓音一出,顿时揭晓了答案。
“谢瑾瑜,这段话可是出自你手?”
被叫的那人应声出列,手持玉笏弯身行礼,“回皇上,是臣所作。”
在大臣们的交头接耳中,太子云准和丞相谭弘儒束手而立,看起来不甚在乎这种五品小官,神色却有些微妙。
不过,最震惊的还是要属温亭远了。
他盯着前头那个笔挺的身影,怎么也没想到谢瑾瑜会来这么一出,再看看云凛,一贯的面无表情,他几乎要怀疑是自己听错了。
云凛这是什么意思?到底想干吗?
就在他脑中一片混乱的时候,众臣已经陆续发表了自己的看法。
“去年科举的前三名,一人晋为大理寺少卿,一人入翰林院,唯独这探花外放至苏郡,从各方面来看落差都甚大,难得她不骄不馁,沉下心办实事,臣附议,此类人才不宜淹没在区区郡中,可适当擢迁。”
他话里的宋玉安和严子航都在殿上,敢如此直白谏言的整个朝中恐怕也就这一个,不用多猜,正是参知政事鲁宗绪。皇帝素来欣赏他这个调调,听到这番话略微颔首,但并没有发话,似乎还想听听其他人的看法。
“臣有异议。”御史中丞江璧微向侧方迈了一步,徐徐道,“外放本就是磨砺及考校新科进士能力的最佳方法,如今刚满一年,只不过完成了辖内任务就要拔擢,这速度未免也太快了些,臣不敢苟同如此浮躁的建议。”
谢瑾瑜站得老远都感觉那唾沫星子要飞到自己脸上来了,非但没恼怒,反而轻佻地笑了笑,扔出一句话:“我记得江大人当年也是进士出身,未经外放,一步登天进了御史台,要说速度,谁比得上你呢?”
“你——”江璧微一张俏脸气得通红,却无言反驳。
“此言差矣。”皇长子云决开口道,“父皇锐目如炬,一甲三人中只将她外放,必有不妥之处,要调回天都城当然得经过一番考校,江御史意在严格把控,并无偏颇。”
这话明摆着是借皇帝之威给白以檀扣了个莫须有的错处,谁敢反驳就是在说皇帝不识忠良,无异于找死,刹那间,朝堂上变得鸦雀无声。
谢瑾瑜暗暗腹诽,决王插这一杠子把皇帝的路也堵死了,就算他开始是认同的,现在也不会批准了。想到这,谢瑾瑜微微抬眸,皇帝的脸色果然没有方才好看了,眼看着就要放下手中的报告,忽然听到有人出声。
“禀皇上,以臣之拙见,天都城山长路远,消息经过层层筛选而上达天听,即便是吏部出具的报告亦会有不实之处,要真想检验一个人的能力和质素,最好的方法是就近观察,若为蠹民,圣裁之下立辨,若为秀苗,当为社稷增光,此举两不误,还请皇上斟酌。”
好一个置之死地而后生!谢瑾瑜真想与温亭远击掌,说得简直太棒了!
谭弘儒淡淡瞟了眼伏惟庸,似在责怪他办事不利,伏惟庸汗流浃背,始终没想明白,怎么一个五品小官也能弄得这么剑拔弩张,这到底演的是哪出?
然而并没有人再搭理他,谭弘儒咳了一声刚准备说话,岂料皇帝已一锤定音:“温亭远所言甚得朕心,就将白以檀迁为翰林院学士,月后上任。”说完,皇帝将此页纸压到最下面,然后翻开了另一张。
接下来谈论的几个人都没有再引起热议,谢瑾瑜照旧一板一眼地回着话,云凛也继续当个隐形人,偶然之间,目光与云准隔空相交,一个冷凝,一个沉鹜,迸出些许火星,却很快消失了,仿佛在不为人知的地方,阴谋又抽出了新芽。
下朝后,温亭远急不可耐地揪住了谢瑾瑜。
“哎哎哎,大庭广众的,你斯文些行不行!”
“这是怎么回事?”
“今天不讽刺我了?”谢瑾瑜觑了他一眼,冷哼道,“告诉你没问题,不过……你确定想在这太和殿前听?”
温亭远二话不说拔脚就往宫外走,谢瑾瑜在后头慢悠悠地跟着,似乎故意吊他胃口,没过多久,又变成了昨天在王府的模式,一人拖着另一人走,周围经过的大臣眼光都怪怪的,仿佛他俩额头上印着断袖之癖四个字。
为了自己谦谦君子的名声,谢瑾瑜决定放温亭远一马。
“行了行了,你放手,我跟得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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