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瞬间刚才稍稍和缓的气氛又紧张起来了。塔易一看要糟糕忙道:“大熙难道是设了个圈套,引诱我等前来,其实并不想跟我们香国停战吗?我皇与我进入大熙边境起,一路上都有你们的人随从保护。”最后四个字塔易咬的很重,保护其实就是监视。“我们踏入京畿之地,还是三天之前,如何能刺杀大熙皇上?”
他这话一落,宁三愣了一愣。
皇帝和阿巴斯却同时望着对方,一丝杀气迸发。
陈瞻杰一惊,也反应过来了:“你们如何得知我皇到底何时遇刺?”
塔易十分后悔,自己怎么一时情急,就说出这样的话呢。
没料到阿巴斯却轻松地道:“从大熙皇帝身上的血腥气一嗅可知。”
众人皆十分惊讶。时楚茗也凝重地看着阿巴斯。阿巴斯的父皇子嗣甚多,他作为不受宠的庶子,是香国赫赫有名的大香料商人。
这些年虽然大熙和香国连年征战,可是两国香料供应却始终未曾彻底断绝。因为两国的几任皇帝都嗜香,他们要彼此交换香料。但是战乱也将彼此国家出产的香料,炒成了天价。故而阿巴斯十分富有,传言他夺位不只靠武力,更靠重金贿赂拉拢各方。
时楚茗盯着阿巴斯,他到现在还是没有想通,到底阿巴斯想要什么。
时楚茗眸子深沉地看着阿巴斯,忽然冷冷道:“朕难得遇到精研制香之人,还是来自国外。既然香国皇帝不远万里而来,就在我大熙多住些日子吧。”
塔易大吃一惊,就连阿巴斯也十分惊讶。
站在皇帝身后的徐七开口了。他不再学皇上说话,他自己的嗓音,略比皇帝低沉一些。“香国皇帝,不住满十年不要回去了。”
陈瞻杰立刻道:“十年太短了,制香之艺,博大精深,在大熙终老也未必能探索明白。香国皇帝,你就安心住着吧。”
那塔易气得胡子都翘起来了,比方才还卷:“岂有此理,你们若强行扣留我国皇帝,我香国会立刻与你们开战!你们侮辱陛下,就是侮辱我香国!”
阿巴斯同样凝视着时楚茗,一时却没开口。他在心中思量着,时楚茗是因为自己知道他受伤了,所以才忽然强行留下自己吗?
时楚茗看阿巴斯眸子中显出一分疑惑,面上还要装作镇定的模样,心中终于松了口气。从徐七被阿巴斯识破开始,时楚茗就隐隐丧失了主动权。如今总算轮到阿巴斯来猜测自己的用心了。
其实时楚茗并没有什么特殊的用意,他只是吓一吓这家伙。这家伙人高马大,一看就很能吃,将他扣下不是要浪费大熙粮食吗?
不料却听阿巴斯笑了起来道:“大熙皇帝陛下要邀请我在大熙常住。我觉得大熙不错啊,气候宜人,香品众多。只是我一人太过孤单,皇帝陛下不要忘了赐我美人。皇上身边那个香气怡人的女子就不错,皇上不若将她送给我吧。”
众人不由大惊,众人皆知道皇帝对那女子诸般娇宠,没想到阿巴斯竟然敢当面挑衅。皇帝的眼神一变,一股噬人的杀气,陡然充斥着厅堂之中。
阿巴斯眼睛一缩,双掌护在胸前。他本来既大胆又心机深沉。来大熙之前,他就做好了充分准备,怎么知道时楚茗竟比他预想之中更加精明能干。而他一句随意试探调笑之语,竟然引来了时楚茗滔天杀意。
他紧紧盯着时楚茗,只觉这危机之中,似乎藏着什么他没有想通的关窍,若他找出来,恐怕就是此次致胜的关键了!
却不料他的眼前寒光一闪。竟是站在皇帝身后的徐七出手了。徐七一脸冷酷,却杀气十足的从同伴腰间拔出剑来,一剑就刺向阿巴斯面门。
阿巴斯武艺高强,徐七出手并不托大,而是用兵刃对战。
香国使者一见动了刀剑,也忙拔剑护卫阿巴斯。赤龙卫见香国人拔剑,立刻一拥而上,将他们团团围住。香国使者带的人也都是高手。一时间,满屋刀光剑影,斗得十分激烈。
徐七听到阿巴斯辱及水梅疏的瞬间,立刻想到了方才在雨夜之中听到的时楚茗与水梅疏的低语。皇帝是真心喜欢那女子,并不是一时兴起的玩物!徐七心中怒不可遏,手中攻势更紧。
水梅疏可以死在他手里,却不能被香国人侮辱!她是不同的!
阿巴斯当机立顿立刻喊道:“大熙皇帝,我不知道你这么喜欢那个女人!我送十位香国美人给你赔罪!我可不愿为了女人跟你打架!”
他这番话虽然看似赔罪,可是却句句都在暗指时楚茗是个爱美色的昏君。
宁三不由大怒一边出剑一边怒喝道:“我们皇上缺个洗脚的,你也别送美人了,你自己来侍奉皇上吧!”
却听时楚茗低声道:“停下来!”
赤龙卫训练有素,一听皇帝下令,便齐齐收剑,而香国护卫本来就已经处在下风,见他们收手也不敢追击。唯有徐七,依然急攻阿巴斯,竟不听皇帝号令。
香国人看徐七跟大熙皇帝一模一样,不知道他到底是什么身份,也不敢下手太狠,只是挡着他,将阿巴斯围在中央,保护起来。
时楚茗不明白徐七为何不听自己的号令,明明之前他还想杀水梅疏。
时楚茗凝视着阿巴斯,低沉地道:“阿巴斯,你既然懂香,自然也该知道一个身有绝技的制香师,有多么金贵了。你随便张张嘴就想讨要走?空手套白狼,土匪强盗吗?还是香国是这样的风俗吗?”
众人立刻异口同声地声讨起香国人贪婪来,心照不宣地不提皇帝发怒的真正理由。
徐七一愣,那女子是制香师?皇上是因为这个才被她迷惑住了吗?他退回了皇帝身边。
香国人被大熙众人七嘴八舌地取笑着,一时都脸色非常难看。使臣塔易心中也不免起了一丝埋怨。他们这位刚登基的王上,到底是商人出身,见识不足,贪财好色,让香国在大熙人的面前丢脸。可他却不能不维护王上尊严。
塔易怒道:“一个女人而已,你们不说是制香师,我皇如何知道?你们分明是借故侮辱使节!枉你们大熙号称礼仪之邦,这就是你们待客之道吗?”
陈瞻杰立刻反唇相讥:“待客之道?来的是客人,才有待客之道,来的是强盗土匪,也敢谈礼仪吗?”
却听阿巴斯沉着地开口了:“大熙皇帝,你身上的那香味和我手中的香珠味道同源,那你那制香师,定然知道这香珠的香方了吗?”
时楚茗神色深沉如海,看不出一点儿端倪。他不置可否地淡淡道:“香国皇帝,待要如何?”
阿巴斯紧紧盯着时楚茗,眼中精光闪烁:“我要见见这制香师!我们的比斗,要此女出手!不是说她是千金难求的制香师吗?不会不敢接下这比斗吧!”
时楚茗心中一惊,看阿巴斯嗅觉那般灵敏,又是香国的大香料商人,就知道他手下的制香师一定功夫了得。搞不好阿巴斯派出的人,是浸淫此道数十年的老者。
水梅疏之前会的调香手法,完全不成体系。她连入门都算不上。她在乡间调一些侍弄花草的香品,给自己打个下手,随便调制一些香丸尚可。若是登台比试,在行家面前,她一出手就会露馅儿,如何使得。
时楚茗却依然黑眸似海,将一切思量都深藏眼底。他冷笑:“阿巴斯不要用这么小孩气的激将之法。”
陈瞻杰并不知道水梅疏的底细,只是他脑海中忽然浮现起一个大胆的想法,他忽然道:“我们的制香师身价极高,等闲不出手。你们若再加一座城,还差不多!”
他此言一出,时楚茗瞳孔一缩,他本来打算与阿巴斯再扯一阵子,开个高价,自己出手的。
他这微小的变化立刻被阿巴斯捕捉到了。阿巴斯只觉一道光划过脑海,他不假思索地道:“好!”
这下子大熙和香国众人都大吃一惊,望着他。那香国使臣塔易更是惊惧不已。已经出了五座城池,也就是将那狭长夹道的所有重镇都压了上去。再来一座,难道要奉送香国本土的城池吗?这以金钱贿赂继位的皇帝,未免也太昏庸了吧!
“怎么,我香国拿出了这样诚意,你大熙不敢接?还是你这制香师,不是什么制香师,不过是皇帝的内宠,挂了个名儿抬身价?呵呵,方才与我大打出手,其实只是争风吃醋?”阿巴斯轻蔑的眼神扫过赤龙卫:“还以为都是好男儿,也不过是斗鸡走狗之流!”
他话音一落,赤龙卫们都气红了眼睛,立刻杀气冲天。香国护卫如临大敌,将阿巴斯护得更为严密。
时楚茗知道方才自己关心则乱,恐怕已经露了行迹,阿巴斯才会这般咄咄逼人。既如此,那就不必害怕!
时楚茗冷笑道:“阿巴斯,你不要再妄图离间我君臣!你新加的这座城池在哪里?我看你就将你们的圣城香城送与大熙吧!”
香国使臣也大怒,塔易叫道:“大熙皇帝,你太过狂妄!”他开始真心怀疑起两位皇帝是不是并不想议和?他们这是要打到不死不休吗?他不由暗暗叫苦。既然不要和平,那么自己不是白来送死吗?还折上了自己那暗子兰旻阳。这一趟太亏了!
阿巴斯听时楚茗如此轻慢圣城,他的眸子也陡然变得凌厉无比,杀气顿现。心中知道自己已经错过了方才那一线机会,又被时楚茗抢回了主动。
他忽然笑道:“大熙皇帝,你想要香城,就皈依我方神明,自然可以去香城顶礼膜拜,聆听神明教诲了。”
时楚茗冷笑道:“贵国神明教化,也是要人诚信仁德善良的。我看阿巴斯你,并未沐浴贵国大神的教诲。你还是先自己多多修行,再来度化他人吧!”
塔易见时楚茗越说越过分,完全想不到这样一位俊逸非凡仿佛仙人的皇帝,说出话来这般毒辣不留情面。
塔易怒喝道:“辱及我王上和大神,不可忍!”他立刻就要拔刀出鞘,哪怕血溅当场,也不能受今日之辱。
却觉手腕一沉,阿巴斯竟按住了他的手。塔易虽然面上愤怒,心中着实松了口气,他可真不想死在这儿殉国。
阿巴斯沉沉地望着楚茗,忽然笑了道:“看来皇上很关注我啊。我登基到现在不过半年有余。我们两国距离遥远,时日太短,皇上必然是之前就将我调查清楚了。皇上在我香国,手伸得实在是长。”
时楚茗眉毛一挑,好,终于抓到了他的痛处了。“香国皇帝可要与朕密谈?”
时楚茗其实伤势很重,他在七月半受的伤本来就沉重,又兼与刺客搏斗伤上加伤,照顾水梅疏又不辞辛苦。幸而宫中来人,才分担了他许多重担,即便如此,此时他其实已经十分勉强了。
别人不知道,但是一直站在他身边的陈瞻杰和徐七却十分明白。两人不动声色地夹着皇帝,给他支撑,就怕他与阿巴斯斗智斗勇之时,会倒了下去。
现在他们听皇帝提出密谈的建议,两人竟异口同声道:“改日吧!”
时楚茗目光一沉,低喝道:“阿巴斯你莫非怕了吗?要谈就在今日,今日不谈,朕再没有余裕与你们多费口舌!”
他知道陈瞻杰和徐七都是为了他好,可是他们都低估了阿巴斯。此人若嗜血的豺狼,不可在他跟前,露出一丝破绽,否则定然会被他撕成碎片。
阿巴斯实乃他平生劲敌。若是他去岁御驾亲征之时的对手是阿巴斯,他定然不会赢得那么迅速。
阿巴斯凝视着皇帝,心中升起了跟皇帝一般的想法。大熙时楚茗是他称霸天下的最大的阻碍!他的嗅觉极为灵敏,只觉皇帝身上淡淡的血腥气似乎加重了,可是如今看皇帝居然一刻都不拖延,现在就要与他见出分晓,阿巴斯又怀疑起是不是皇帝在使诈。
最终还是他枭雄之气涌了上来,他朗声大笑:“好!既然大熙皇帝你这么痛快,那我们今日就说明白!”
当下两人对面坐在了黄花梨方桌两边,笔杆椅冷硬且冰凉。阿巴斯英俊的面容变得冷酷:“皇帝从何得知我的往事。”
时楚茗面容平静,黑眸深邃:“你在登基之前,将幼时服饰过你的人都找了个借口杀了个干净。你虽然伪装成各种事故,表面上又对他们十分优容,赠以重金。但是杀的人多了,自然有聪明人看得出来。他收买了你派去的杀手,却居家迁到了大熙。”
阿巴斯眯了眯道:“是令木,我看在他得用的份儿上,多留了他一阵子,没想到就被他出卖了。”
时楚茗冷笑道:“香国皇帝,你分明是惦记令木的家传海外香料,不找到香料不肯动手杀人。”
阿巴斯笑了,却显得更加阴森:“你我都是嗜香之人,那些珍贵的龙脑沉香奇楠,若埋在地下不见天日,岂不可惜。”
阿巴斯见皇帝不再兜圈子,他也直接说了:“令木的人头给我,我们开市之时,我让你一厘的利。”
时楚茗冷笑:“香国皇帝你是商人出身,以为事事皆可买卖。令木献出了所有香品,又带来了你的消息,我杀了他,会让香国心向我大熙之士寒心。此话你就不要再提了。说下一件事。”
阿巴斯瞪着楚茗,“你我都是国君,你怎么拿那些欺骗小民的仁义道德来哄我?一厘你嫌少……”
时楚茗手一扬,做个打住的手势,竟是真心不愿意再跟他谈。
阿巴斯呵呵冷笑道:“皇上,你杀人如麻,非要在这件事找不痛快吗?我们合作,你总要拿出诚意来。”
时楚茗淡淡道:“你十五岁之前,并不信仰你们的神祗,这件秘事,只要你我签订了条约。我就对我大熙的列祖列宗发誓,不会让这个消息从令木相关之人,从我大熙人口中传出。如此算不算有诚意?”
阿巴斯的瞳孔一缩。时楚茗也算说明白了,若是以后香国之人泄露了这件秘事,就不关他的事儿了。假以时日,待他大权在握,自然没有人敢暗中传播,只要五年之内能将此事隐藏,后面的事儿就不用担心。
阿巴斯知道时楚茗发的誓言很重,他凝重地望着他:“君王以社稷宗庙起誓,很好你拿出了你的诚意。斗香之事呢?你不会要换人,不肯让你的内宠出面吧?”
今日事情走向,与阿巴斯的设想完全不同。但是他敏锐地察觉到那个女制香师,是一个极为关键的人物。
时楚茗依然面无表情,他缓缓道:“可。”
阿巴斯不由一愣,难道他猜错了?可惜兰旻阳死的真不是时候,他竟没有地方去打听。
两人敲定了大计,剩下的具体细节就交由众人商议了。那香国使臣塔易只觉这一个时辰里被吓得够呛,没想到马上就要撕破脸了,却最终达成了协议。
他正打算将候在隔壁的所有谈判使者们都叫进来,却见门口进来一个人,对皇帝跪倒禀告:“在山道上坠崖的鸿胪寺丞兰旻阳等几人,都找到了。他们只是受了伤,性命无大碍。”
阿巴斯和塔易对望一眼,眼中闪过喜悦。
皇帝看得分明,心中冷哼。
他道:“寺院清净之地,不堪烦扰。改日回京,朕在设宴款待。”
阿巴斯笑道:“届时,还请那位神秘女制香师一定光临!”
楚茗缓步走了出去,门一关上,就支持不住了。徐七急忙将皇帝负在背上,一路疾驰。
在小院之中的水梅疏,自从楚茗走了,就再也睡不着了。静静听着落雨,心中十分担心楚茗到底如何了,这夜半时分,又有什么事儿。她很希望自己现在就好起来,这样他们就可以早日回百花村,让楚茗远离他的催命鬼债主。
却听门猛然被人踹开,一个黑衣人背着一个人闯了进来。雨意瞬间飘洒在她的脸上,她躺在榻上没法闪避,惊慌地问:“你是谁?”
作者有话要说:小天使们注意勤洗手,多通风,少去人多的地方,健康平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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