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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会儿王泽在盯审讯,杜处在盯王泽——杜处一手操持了海上捞尸工作,还得上下联系、安顿伤员,已经连轴转了一天一宿,但一点也看不出疲惫,她此时妆容整齐,神采奕奕地跟在偶像身后,之?前还钻进卫生间,拿外卖饭盒里拆出来的加热袋裹上警棍,给自己卷了个时髦造型(注),随时准备着跟偶像合影。

审银翳的过程挺不顺利,因?为这老瞎子也是个精神系,异控局的审讯员们轮番上阵,跟他耗了一天一宿,也没打碎他的精神屏障。

“十三年老通缉犯,这档案上的包浆都比别人厚半寸……”王泽嘴里吊儿郎当地叼着根烟,拎着银翳的档案夹朝宣玑晃,结果?一眼看见跟进来的盛灵渊,立刻闪电一般收拾了自由散漫的站姿,还顺手把烟掐了,近乎正式地打了个招呼,“来啦?”

盛灵渊可以伪装成人,短暂地混进人群,但他身上根深蒂固的东西是藏不住的,老资历如王泽罗翠翠……别管资历划不划水,见得多了,会本能地知道留心?他,特殊感应者如谷月汐杨潮,也会尽可能地避免与盛灵渊独处。

和他那帮恨不能拿身家性命替燕总报恩的傻小弟们不同,宣玑怀疑王泽从一开始就没信过“剑灵”的说法。

爱信不信吧,反正全责协议都签了。

宣玑心?酸地隔着裤兜摸了一把他卖身的手机,问王泽:“这瞎子是什么人?就只有‘银翳’这个代号,身份证上名写?的是什么?”

王泽一摆手:“哪来的身份证,你想得也太多了。咱好多通缉犯都这样,尤其这帮本真教的,人家根本不承认自己是人,身份都不要,要身份证干什么用?”

“也不一定?,不把自己当人民的,也没见谁拒绝人民币。”宣玑从他手里接过银翳的档案,随手一翻,就“啧”了一声,看见了这位的丰功伟绩。

这位银翳先生身残志坚,跨国诈骗犯起家,曾经利用精神系特能,穿梭在西南边境,前前后后做过七八起大案。后来进入风神视野,是因为他转行跨界,从诈骗犯变成了杀人犯。

几年前,瞎子利用自己的精神系特能,诱导一位轿车司机,致使该司机在盘山道上开车时毫无征兆地转向往山下冲,正好拦腰撞上旁边一辆旅游大巴,连轿车司机在内总共死了十六个人。监控拍到的画面犹如有人中邪,在当时引起了舆论的轩然大波。

宣玑:“这个死的轿车车主跟他什么关系?”

“在查了,但我觉得没关系的可能性大,”王泽说,“本真教那帮反社会,讲究‘互帮互助’,报仇害人什么的都是互相解决别人的目标,以免我们和警方通过社会关系怀疑上正主。我看那瞎子当时指不定?接了谁的单,得审。现在的问题是,我们这些年轻的精神系小同志们到现在没能突破人家的精神屏障。”

杜处立刻低头反省:“分局设备不行。”

“不是设备的问题,是现在的精神系都让设备惯坏了,”王泽偷偷拿眼角瞥盛灵渊,“我早说精神系是不可忽视的力量,应该着重培养,他们不听我的,现在这些小同志,自己袜子都洗不干净,别说洗别人的脑了……”

宣玑莫名觉得黑脸鲤鱼鬼鬼祟祟的视线很碍眼,脑子一抽,侧身挡住了盛灵渊。紧接着就见盛灵渊很懂地弯了弯眼角,略退了半步,王泽则是若有所思地神色微变。

宣玑这才反应过来,自己方才这么一拦,好像是在隐晦地表达不信任。精神系的东西水深得很,确实说不清,宣玑哑然片刻,只好挽起袖子:“信得过我吗,要么我来试试?”

王泽:“你说啥?”

杜处:“宣主任你是精神系吗?”

她记得海上看见的工作证上好像写着……

宣玑诚实地回答:“哦,不是,我登记的是雷火。”

杜处:“……”

“不,兄弟,”王泽忙拉住宣玑,“这事不行,你听我说,咱可不是黑/社/会,咱们有纪律的!严刑逼供绝对不行。局里明确规定?了,除了‘合理且必要’精神系手段,其他任何形式的特能不得在审讯中使用,清蒸红烧爆炒油炸都违法!”

“我有数,放心。”宣玑拍了拍审讯员的肩,“哥们儿,借纸笔用用。”

王泽更绝望了,易燃物都准备好了,怕不是要直接支烧烤摊:“等……”

他话?音没落,就见宣玑略一思索,随后飞快地在纸上画了一串大大小小的圈,一蹴而就——明明是办公专用的黑色中性笔,落到纸上,墨水却变成了绚烂的火焰色。

精神系的小花招,他还真会一个。感觉到盛灵渊落在身上的视线,宣玑不由自主地想玩手花活,他排练过的似的,伸手夹住那张字条,手腕一抖,咒文立刻成型,动作说不出的潇洒。

杜处:“……这走位有点帅。”

王泽却不敢跟着花痴,毕竟是资深风神,那一串“大小圈”一成型,他虽然没看懂宣主任画了个什么牌的蚊香,却无端汗毛倒竖,弓起后腰倒退半步,按住腰间秘银。

盛灵渊可没心?情欣赏他的操作,皱了眉,这是巫人咒——恶咒“溯洄”!

在东川的时候,宣玑作为被殃及的池鱼,给卷进过溯洄一次,可吃过猪肉不代表就会用猪的姿势跑,恶咒那么容易驾驭就不会被封进祭坛了,这小鬼还真敢!

王泽当时就觉得一道阴风从身边刮过,一回头,只见方才站在门口的盛灵渊瞬移到宣玑身后,而就在这时,画满了大圈小圈的那张纸无风自动,飘了起来,在半空中倏地一抖,那些火焰色的线条就从纸面上弹了起来,错综复杂地缠在半空……巫人咒成!

盛灵渊略吃了一惊,他少年时是在东川长大的,太知道巫人语有多复杂了,那和汉语是两个体系,普通人用光亮的水晶板拓写?都不见得描对,宣玑没学过巫人语,居然能一笔写?成。

难道这小子是奇才?

“呃……”宣玑翘着尾巴耍完帅,跟恶咒大眼瞪小眼片刻,才发现下一步不会了,只好厚着脸皮传音入室,“打个小抄,别让我在同事面前丢人,那什么……您给指点一下,然后呢?”

盛灵渊:“……”

陛下这种见过大世面的,也当场倒抽一口凉气,怀疑守火人们命短,都是自己把自己作死的。

宣玑一分心?,那漂在半空中的细线就见缝插针地朝他“流”了过来,某种阴冷的气息顺着他外放的神识往里腐蚀,盛灵渊:“别走神!恶咒欺软怕硬,会反噬……嘶!”

可能是这火系小妖画的咒文太亮,盛灵渊被那火光刺得一阵烦躁,好巧不巧,他那生死不弃的头疼病突然发作,这一次来得格外剧烈,疼得他眼前几乎是一黑。

宣玑听见了他声音不对,当时就要回头看他:“怎么……”

“看我干什么,让你别走神!”盛灵渊冷汗都下来了,急喘了几口气,脑子里好像有根糟筋,就地化作了狼牙棒,拿他太阳穴当鼓面敲敲打打,要给他捶出个风光大葬的威仪。

巫人咒的金线在银翳身边绕,瞎子好像感觉得到,突然睁开了布满白翳的眼睛,吊死鬼似的瞪过来,正好俞阳分局的地下审讯室气氛烘托到位,打光角度感人,宣玑好像猝不及防间被人截了张恐怖小动图,手一哆嗦,溯洄咒的火焰色金线直接被瞎子弹了出来。

宣玑上大学的时候涉世不深,不小心误入了恐怖电影社,从此染上了越怕越看、越看越怕的毛病,海上被百十来具尸体围攻他都没觉得怎样,单怕这种有电影效果?的镜头,脸都被这银翳丑白了。

盛灵渊却以为他这一哆嗦是控制不住恶咒,探手抓住了他手腕。

宣玑:“……”

手腕可能是失火了。

盛灵渊头痛欲裂,加上巫人咒太复杂,没精力临场指导他,只好把着他的手,在半空中划下一串巫人文字,火焰金丝与黑雾缭绕在一起,难舍难分。

宣玑却不知为什么,看着那些巫人文字,鼻子忽然一酸,那人握着他的手写?字仿佛是他心?里压了成千上万年的可望不可即,夙愿突然落到现实,他视野立刻就模糊了。

“去!”盛灵渊正好一笔写?完,就着宣玑的手,猛地把那巫人咒推了出去,因?为主人溜号而软塌塌垂在一边的溯洄得到援军,腰杆立刻硬了,刺眼的火光骤然放出,差点把地下审讯室曝光过度,猛地刺进了银翳的双目。

银翳整个人往后倒了下去,所有连在他脑子上的探针集体尖叫,审讯仪器上的屏幕跳闸似的黑了一下屏,然后倏地出现了画面!

杜处目瞪口呆,条件反射似的按下手机拍照快门,王泽几乎与快门同时出口:“不许发朋友圈!”

“不发,保证不发!领导放心,我就留着鞭策自己,”杜处双手捧起手机看向盛灵渊,“我说大佬……”

陛下“啪”一下打了宣玑的手背,脆生生的一巴掌。

杜处调门向下俯冲八度:“……息怒。”

盛灵渊耳鸣得厉害,只依稀觉得宣玑说了句什么,压根没听清楚,不过他没心思追究,额角的青筋跳了处踢踏。盛灵渊依稀想起他生前最后几年,每夜须得以头触柱,才能缓解头疼症,后来头痛症越来越厉害,他触感却越来越麻木……真是煎熬得浮生所欠只一死。

一想起那段日子,盛灵渊前所未有地想与世长辞,一时间恨不能把阴沉祭背后的本真教,以及这帮废物点心“清平司”都一锅烩了喂狗。

宣玑握住自己挨打的手,被他一巴掌打得回不过神来。

这时,一个凑到屏幕前的审讯员惊呼道:“蜃岛!你们快看,这好像是燕队他们当年遇到的那个蜃岛!”

作者有话要说:注:危险物品,危险动作,非特能人士请勿模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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