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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晁洗了很久很久才进屋。
他躺下时,明黛已迷迷糊糊快睡着,却被他身上的冷冽之气激得清醒过来。
她给他留了热水,足够洗脸净足。可他用了更多凉水,把浑身上下都搓洗了。
明黛再也闻不到一丝香气。
如今这个天,到夜里也是凉的,用凉水冲洗,想一想便浑身发颤。
秦晁知道自己吵醒了她,可他没有说话,假装无事发生,直挺挺的躺着。
身边忽然传来她的声音:“这样躺着,不疼了吗?”
秦晁睁着眼,眼珠朝她动了一下,身体却没动。
“不疼了。”
明黛默了一瞬,屈臂撑起身子,在黑暗中摸索一阵。
他今日睡得格外远,另一侧手臂和身侧甚至都没进到被子里来。
明黛主动往他身边挪了挪,带着被子一起过去,给他掖得严严实实。
暖香的气息萦绕着秦晁,他觉得身上的凉意瞬间消失了,只剩燥热。
明黛为她掖好被子,正要躺回去,他忽然从被中伸出双臂,将她抱入怀中。
明黛手臂一滑,几乎是砸进他怀里。
秦晁一声没吭,明黛撑起手臂,减轻在他身上的重量:“又闹,背上还有伤。”
他“嗯”了一声,如她所愿换成侧睡的姿势,迫她背过身,从后面抱住她。
明黛被他抱得很紧,她所有的动弹,似乎都会被当成抗拒的挣扎,换来更重的束缚。
她笑一下,无奈的哄:“还让不让睡了?”
秦晁埋在她颈间,低声呢喃:“月娘……”
明黛“嗯”声回应。
他又喊:“月娘……”
不像是有事喊她,更像是纯粹念着这个名字。
明黛便由着他这样喊。
秦晁一声声唤,手中恍如抱着世间珍宝。
最后,他小心翼翼的在她耳后轻轻一吻:“‘明黛’和江月,你更喜欢哪个?”
明黛以为他会说些今日际遇,没想是问这个。
她微微偏头,发丝在枕上擦出窸窣声响:“那你呢?你更喜欢哪个?”
秦晁没有立刻回答。
他的神情藏在暗色中,泛着些自嘲的笑意。
他有挑选的资格吗?
和她做了夫妻,是他有生以来得到的最奢华的惊喜。
他不止一次想过,倘若她从来没出现,自己的人生该如何走下去。
或许,他在绊倒秦家,对阿公尽孝后,会彻底成为赵阳。
那时就算身份拆穿也没关系,他孑然一身,满腔孤勇,干什么都能拼了命。
可他到底做回了秦晁,也迎来一条更磕畔的路。
他再也不能像从前那样为达目的不择手段,什么都敢去做。
甚至连之前的胡思乱想都应了验——他的过去太混账,太不堪,以致如今随便一个人出现,随便一件事发生,都会成为他慌忙想要遮盖的丑陋。
他有了更多地忌讳和难处,每一个计划和决定都被这些牵扯,令他不再果决狠厉。
可他甘之如饴。
因为这些都是因她而生,是他们之间曾有过羁绊的证明,丝丝缕缕,直接勾连着他们的余生。
对他而言,从没有“更喜欢谁”这种宽裕的选择。
因为从前的她,他无缘得见,谈何选择。
明黛久久没有等到答案,手指在他手背轻轻抠了一下:“睡了?”
他靠的更紧,缓缓说出答案:“好像……还是月娘喊得更顺口一些。”
明黛听着,也不觉得意外,笑了一下:“那就按照你顺口的来。”
他又没了声音,手上力道依然不减。
明黛已有些困了,她闭上眼,带着困顿的声音轻轻喊他:“秦晁。”
“嗯?”
明黛说:“我与你说过的话,你都记得吗?”
秦晁:“哪一句?”
“每一句。”
“从我们认识,从假夫妻到真夫妻,每一句。”
秦晁笑起来:“那可太多了。”
从认识到现在,她戳心窝的话太多了。
明黛也不着急:“那就先睡一觉,再慢慢想。”
她的声音带着独特的安抚之意,秦晁听着,今夜生了困意。
他短暂的遗忘了一切,慢慢闭上眼:“好。”
……
夜深人静时,齐府房中依旧灯火通明。
齐洪海折腾够了,捞起如水般的女人抱在怀中。
满屋子都是香气。
当初在陵州买她时,花楼的老鸨子就说,她用药浴泡了好多年了。
香源入体久久不散。
唯一的不足就是不能生孩子。
齐洪海不差孩子,可是这样有趣的人儿却是少见的。
没想到,当初一时兴起收入府中,如今竟歪打正着有了大用处。
她与姓解的那个帮手竟是旧识!
香怜嘴上颤声求饶,身体却很诚实。
齐洪海狠狠捏住她的下巴:“要命的东西,是不是也曾经这样伺候你那个相好的??”
香怜双目带泪,格外惹人怜爱:“奴先时就不愿说,爷逼着奴说了,如今果然捏着这些陈年往事打趣。爷买下奴时,奴也伺候过别人,如今却是嫌弃起来了?”
齐洪海哈哈大笑,拍拍她的脸蛋:“老子什么时候说过嫌弃?你可真是老子的宝!”
他伸臂让她枕在怀中,收起玩笑:“你那个相好的,不声不响,却是个有脑子的,这种赚钱的法子都让他想到了。老子就说,那姓解的狗东西底子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厚,近日来我们几次出手他都挡下了,原来背后有这个能变金山的帮手。”
齐洪海垂眼:“你有没有把握?到底能不能拿住他?”
虽然她已是他的人,自然为他做事,但齐洪海还是很好奇她到底靠什么拿捏秦晁。
可这小东西嘴巴紧得很,就是不愿透露,还坦然的说,都是些过去的私情。
香怜趴在男人胸膛上,娇滴滴道:“爷打听的不假,奴也试探过了,他的确是对那位新娶的娇妻爱护的紧,奴的法子,必能拿捏住他。”
说到这里,她眉眼轻转,“就是不知爷到底想怎么对付他?”
齐洪海看她一眼,笑意渐渐淡去。
“怎么,担心他,还是心疼他?”
香怜锤他一下:“爷胡说。”
齐洪海冷笑一下,抽回手臂。
“昔日秦家三爷是个能干人,可惜被自己的兄弟害死了。”
“他倒承了几分头脑,的确是做生意的料子,眼界不俗。”
“老子可不是那个姓解的蠢货,不会跟钱过不去。”
“你只管把人捏紧些,让他知道,跟着老子做事,比跟那个姓解的更有前途!
说到这里,齐洪海眯起眼,泛着寒光:“但他要是不识时务……”
他话没说完,又看向怀里的美人。
四十多岁的男人,依旧龙精虎猛,齐洪海忽然掐住香怜的脖子。
“且不提他,老子先提醒你一句。”
“不管你有过多少男人,现在进了齐府,就把心收好。”
“老子是让你去拿捏他的,不是用这幅身子去勾他。”
“你不想说你的法子,老子也不问,但要是让老子发现你跟他来真的……”
他冷笑起来,再掀凶悍。
房中很快传来女人的叫声,愉悦又痛苦,一直到后半夜。
……
齐家设宴,陵州那位巨商将赴宴的消息,很快在行内传开。
景家家财万贯,涉行广泛深渊,因为有景家这个噱头,齐家的宴席变得格外有派头。
同一时间内,另一个小道消息避开了众商户耳目,传到了歧视解家。
解潜成匆匆赶到时,望江楼里已经满地残渣。
一众手下大气都不敢出,解爷在里头发火。
解潜成得知解桐刚刚离开,壮着胆子冲进去。
“阿爹,事情我已经听说了,我早就说过那个赵阳还是秦晁不是好东西。眼看着姓齐的搭上了景家,便急不可耐的去摇尾乞怜,他根本不值得阿爹你这么抬举!”
解爷并没有因为他这番话得到安慰。
看一眼废柴般的解潜成,他直接迁怒:“他不值得抬举,你倒是做些值得让人抬举的事啊!”
解潜成在被解桐压了一头后,事事不利,收的个通房,做梦喊得都是别的男人的名字,叫他成了个天大的笑话。
眼下再看秦晁,自然是仇人见面分外眼红。
解潜成瞄来瞄去,发现解桐人不在,又立马有了话说。
“阿爹,解桐那丫头去哪儿了?发生这样的事,她别是跑哪儿玩去了。”
解爷听他多说一个字都烦,抓起手边的最后一只茶盏砸出去:“滚——”
解潜成一边说好话一边往外退:“阿爹你别生气,世上又不止他一个能干的,咱们再找啊!”
几句话,成功将解爷惹得更怒……
……
临街茶室。
茶香气袅袅环绕,解桐放下茶盏,沉声道:“飞钱。”
对面,明黛呷茶的动作一顿,微微眯眼:“飞钱?”
解桐耐心解释:“对,这也是官府的叫法,咱们这儿,也叫作‘便换’。”
她见明黛不语,主动解释。
所谓飞钱,就是一纸凭证,不能直接用来买卖货物,却可兑换银钱。
“我打个比方——”
“咱们的地方官府,每年都要把收纳的赋税送往长安,等于把钱从这里移交长安。”
“与此同时,又有前往长安做生意的商人,在长安做买卖赚了钱,要把钱带回来。”
“大多商户的银钱交易,金银占少,铜钱占多,笨重吃力不说,还会被贼人惦记。”
“这时,在长安赚了钱的商人,可将钱直接交给进奏院,从进奏院那处取得公据。
“这一路,他揣着公据上路便可,这公据就是飞钱。”
“等回到这里,便可直接向地方官府证明身份,取出这笔钱。”
“地方官府将钱给了商人,等于完成了向长安交纳年赋。”
“如此一来,官府省了事,商人不仅途中安全轻便,还能省时省力促成更多买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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