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9、章五十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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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靳坤！”被男生满是怒火的目光吓了一跳，曲依想要劝阻，却发现自己根本拉不动他！

而靳坤这边，更是没有丝毫预备松手的打算：因为晚上要打工，他收拾完东西就走了，刚出到楼外，就撞上了方才的一幕——若非顾忌自己尚有一次处分在身，他刚才估计早一拳揍过去了！

隐约听曲依叫了那男生的名字，陆鹏吃痛地问道：“不是……这人你认识啊，还不快给我弄开！”

知道陆鹏向来是个流里流气的家伙，担心他一会儿再做出什么刺激靳坤的举动，她连声劝阻：“你先放开他，有话不能好好说么！”

“你认识他？”

被对方愤怒地盯着，她一时竟有些害怕：“他是我表哥，是我妈妈那边的亲戚。嘉丽订了外卖，他是过来送餐的……”

待男生慢慢松开手，陆鹏正了正脸色，起架道：“看在我表妹的份上，小子，今天先放过你，以后说话办事多长个心眼，哥可是道上混的！给我小心点……”

等陆鹏的外卖车驶远，曲依低声道：“你一会儿要打工吧，快去吧，我……把外卖给嘉丽送去。”

“……嗯，我走了。”

尽管想问的还有很多，但面对表情局促的她，不知该如何为刚才的一时冲动作解的他只好任由谈话搁浅。

晚上。

考虑了许久，关于孟琳说的那件事，曲依仍觉得有必要跟靳坤亲自确认一次；于是，估摸着快要到他下班的时间了，她便打了个电话过去。

“……喂，那位？”

听到电话那头熟悉的女声，她一时竟意外得说不出话。

见她久久不应，对方随即试探道：“……曲依学姐吗？”

“……为什么是你接他的电话？”

“我来学长打工的地方找他，他还在柜台干活，估计还要忙个十分钟吧？”电话那头忽然的沉默让孟琳的语气变得更加肆意，“那天的事情，学姐回去……仔细想过了么？该不会……知道了事情的严重性，却还是不想放手吧？”

“你现在，是以哪种身份来要求我？”

“那么学姐现在，又是以哪种身份来拒绝我呢？社长，还是学长的女朋友？”

“……跟你有什么关系吗？”

“觉得没关系，是因为你还不了解整件事情的经过。”回想起下午在楼外看到的一切，回想起那双因曲依而变得愤怒的眼睛，孟琳的目光旋即阴冷，“靳坤的父母最近正闹离婚，你知道么？”

“你怎么……会知道？”

“哦，看来是知道了。那你知道，他们争执的原因是什么吗？”

“……什么？”

“靳坤手上，原本握有他爷爷留下的一点股份。他父母最近正在为公司总裁的重新选举忙碌，按理来说，他母亲目前能争取到的股份远不及他父亲，那个狠心的女人，为了能从丈夫手中夺走整个公司，甚至不惜以伤害自己的孩子为代价，逼着学长交出了手中的股份，因此，学长那天晚上才会在大庭广众之下被父亲打……而让他母亲可以轻松逼他就范的原因，就是你的父亲。”

“这跟我父亲……又有什么关系？”

“你父亲所在的保险公司，跟我父亲和学长父母的公司都有商业往来。学长的母亲正是看中这一点，才会以辞退你父亲为要挟，逼学长交出手中的股份……这其中还有很多细节，我还不十分了解，但大致的思路还是很清晰的。简单说，如果你的父亲，他不能按照我父亲的要求办事，那么他极有可能，会被所在单位开除。”

“什么……”

“你现在知道，自己的决定，将对整件事起多大影响了么？”

“如果事情真像你说的那样，区区我一个人的决定，能解决什么问题呢？我是否离开他，跟我父亲是否会被辞退，又有什么直接关系么？”

“……你也许不知道，学长的母亲在跟他父亲离婚之后，很有可能，会跟我的父亲结婚；到时候，我和学长自然也会成为一家人。他要是能跟我在一起，我倒是不介意在关键的时候替你父亲说说情；当然了，这样做的前提是，我们之间的约定你必须守口如瓶。”

“……你为什么要这么做？如果只是因为喜欢他，你大可冲着我来！为什么要牵扯我父亲！”

感到曲依的语气越发激动，孟琳脸上的笑容也越发明显：“话都说到这个份上，你究竟还在坚持什么？”

更衣室外。

见靳坤朝这边走来，一名换好衣服准备离开的男员工笑着拍了拍他的肩膀：“眼光不错哦小靳，女朋友挺漂亮嘛。”

“女朋友？”

“有个小姑娘来找你，男更衣室不方便进，就让她在充电间等了。”

“哦，谢谢……”

心想可能是曲依来了，他应付两句便匆匆赶去；来到充电间外，隔着虚掩的门，却听到了一个冷淡的女声——

“话都说到这个份上，你究竟还在坚持什么？”

电话那头。

尽管孟琳步步紧逼，曲依仍旧不愿妥协：“在家人和喜欢的人之间做选择，这对你来说，难道是件很容易的事情吗？”

“喜欢的人没了可以再找，家人可以么？至于是否容易……因为我从来不会让自己面对这样的选择，所以那一向不在我的考虑范畴之内。”

“你……是真的喜欢他么？”

“什么意思？”

“你，是不是真的喜欢靳坤？”

“那不是你需要担心的事。好了，不扯远，回到我们刚才的话题，亲情和爱情，你要哪个？是选你父亲，还是选靳坤？”

“我不会选的。”

“那就是要我帮你选咯？”

“你没资格帮我选。”

“你难道就有资格拒绝吗？照你这么说，你应该才是有资格的人，但是，你要以什么身份来拒绝我，靳坤的女朋友么？如果你是，为什么我从没听他在公开场合提起过你们的关系？”对方那不出意料的安静更让孟琳自信胜券在握，“知道么，对女人来说，一段无名无分的感情，就等同于‘无’。”

半晌，见曲依仍不回应，她一边玩弄起桌上的数据线，一边神色悠闲道：“跟我在一起，他可以得到原本因父母而失去的一切；而你，只会让他变得一无所有。这，就是你跟我之间的差距。我和他之间的关系，不是你能够想象的。”

挂上电话，删掉通话记录，孟琳将靳坤的手机放回原处，接着步伐轻松地走出了地下超市。

晚上十点过半，超市附近的行人依旧很多。

乘电梯抵达户外广场，靳坤抬头便看到提着大大小小几只购物袋坐在长椅上休息的孟琳。

“等你好久了，还以为你从其他出口走了呢！”

看到那张笑容甜蜜的脸，男生没有任何回应，随即更像绕过路障似的从她身边绕开了。

“喂，你去哪儿！”以为对方没有看到自己，孟琳急忙追上去，“你都不好奇我为什么在这里么？你要回去了么，打车还是搭地铁？”

知道她提着很多东西，他却丝毫没有减速的念头：“不要跟着我。”

他不愿停下，她也穷追不舍：“为什么……喂，走地道吧，马上到红灯了！”

眼看路边的计时器还有不到五秒就要切换信号灯，她在后边高声提醒，他却跟没听见似的，依旧自顾自往前走；站在路口犹豫了几秒，心想着跑过去应该能赶上，孟琳便迈开双腿向对面跑去！

然而，无论如何追赶，时间依旧迟了。

正当她跑到半路，一辆等候已久的计程车忽然发动引擎向前驶去——

“哧”地一阵剧烈的刹车声后，没等车上的乘客反应过来，司机已经打开车门，跑到那摔倒在路中间的年轻女孩身边；然而没等他开口询问，摔倒在地的女孩便率先张口大骂：“怎么开车的啊，没看见前面还有人吗，抢这几分钟赶着去投胎吗！”

被人这么一说，原本还心有愧疚老师傅顿时也不乐意了：“你这个年轻人怎么讲话的？明明是你抢时间过马路，这绿灯亮了，我还得让你不成？我一会儿还要拉客人去机场，这时间本来就紧，你又没什么急事，耐心多等几分钟不就行了？”

“都说开出租的是横着走的，这话还真没说错。绿灯又怎样，拉了客人又怎样，你那几分钟能比我的几分钟贵多少？礼让行人懂不懂？文明驾驶懂不懂？有急事就要先走，没急事就要让行，你当马路是你家开的啊？”

“没事吧，师傅，我赶时间啊，还走不走？”

听到乘客的抗议，计程车司机拧眉问了女孩一句：“没事吧你，伤没伤着？”

“哼……我要伤了，你就是再拉十年客都不够赔的。”

轻蔑地起身离去，孟琳刚想找地方休息，抬眼便看见了站在路对面的靳坤——看他的样子，似乎从刚才就一直站在那里。

“你刚才……一直就那样看着吗？”他那既不回答又不回避的态度瞬间激怒了她，“你明明离我这么近，看我摔倒了，也不知道过来扶一把吗？还有刚才那个司机，你就这么眼睁睁看着我跟他吵，也不过来帮我说两句吗？”

见她越说越激动，男生紧闭的双唇这才舍得动一动：“……接下来，我是不是应该问你哪里疼，有没有受伤，需不需要我送你回家？”

注意到对方黑白分明的眼睛里令人不悦的闪光，女生的目光骤然变得尖锐：“你……说什么？”

“你似乎对我们之间的关系有一些误解，所以我刚才，想让你看看正解。”

“你什么意思……”

“我们家的事，你早就知道了吧？”

“我不……”

“许季宁，你也早就认识了。”

“你能不能先听我……”

“曲依和我的关系，你也一直都很清楚……所以你从一开始，就是针对我来的？”

“什么……”

“没错，我刚才都听到了。”

“哈……”这才意识到自己被人捉弄了一通，她的语气中霎时透出深深的讽刺，“所以你从刚才，就一直在耍我吗？”

“你也可以这么理解。”

“为什么，就因为我跟她说了那些话？我那样做还不都是为了你！不管是你的父亲还是你的母亲，他们都在伤害你，他们的所作所为，随便一件都比我所做的更加卑鄙！我了解你，也理解你，我知道你讨厌他们，所以我愿意帮你报仇——只要你跟我在一起，那些让你讨厌的人和事，我全部都可以替你处理掉！我能给你的，远远比曲依能给的多上数倍，我才是更适合你的人！你怎么就是不明白呢！”

“……你不知道我们经历过什么，也不知道我们能够走到现在究竟付出了多少，所以，你不了解我，更不了解她。之所以选择她，不是因为还没遇到更合适的人；而是从一开始，就不存在除她以外的备选。你要是真想帮我，就不要成为让我讨厌的人，也不要做出让我讨厌的事，否则，我也只会做出更符合我们之间关系的回应。”

“我们之间……是怎样的关系？”

男生目光漠然：“就像刚才那样，明知有危险也不会阻止你，跌倒受伤了也不会去扶你——可以带你去死，也可以见死不救，这就是，我们之间的关系。”

不是的……

不是这样的……

直视那双黑白分明的眸子，孟琳不禁怀疑自己是不是产生了幻觉——

那个曾经对自己说着温暖话语的人，那个笑起来有点孩子气的人，怎么会，露出这么残忍的神情……

那充满挑衅之意的口吻，那低得仿佛没有温度的声音，怎么会，如此地令人厌恶……

这才是，真实的他么……

“你以为你是谁……”这一刻，孟琳也不再克制怒火，“敢这样贸然得罪我，就不怕你父母的宝贝公司遭殃么？只要我父亲一句话，靳氏的损失分分钟都会高达上百万。”

闻言，靳坤笑着从鼻子里发出一声轻哼：“求之不得。”

“你会后悔的……”

看她咬牙切齿地发出警告，男生眼底的嘲弄顿时更浓了：“曲依一直希望我多跟其他人接触，站在别人的角度，考虑别人的感受，接纳别人的真心……我相信她，所以，哪怕最后，只看到一堆不可描述的脏东西，我也不会后悔。”

世事也好，人心也罢，洁净或是肮脏，能看清总比看不清好。

见他要走，她仍不死心：“可我说喜欢你是认真的！”

“你还是讨厌我吧，能忘掉或者无视更好。”闷热的夜晚，男生的回答在熙来攘往的街头清晰得凉透人心，“你的喜欢，我不需要。”

“‘我的喜欢’，和‘她的喜欢’……有分别么？为什么她可以，我却不行？”

她试图做最后的争辩。

他的眼底却再也没有光亮：“……因为她知道，应该怎样爱我。”

半夜。

翻来覆去睡不着，曲依起身下床，本想倒杯水喝，却半天找不见水壶。

想到父亲临睡前曾在电脑前忙碌许久，便悄声摸进他的卧房，借着手机的微光，终于找到了被搁在书桌上的水壶——正打算拿走，却失手将一叠文件带了下来！

怕吵醒曲航，她便蹑手蹑脚蹲下身收拾，拾起纸张的刹那，视线当即被“离职申请”四个大字牢牢揪住——

大略看了一下，申请缘由主要是“个人能力无法胜任当前职务”，落款处的递交时间是下周一……

看来，孟琳说的都是真的，如果自己继续和靳坤在一起，曲航就要面临被公司开除的命运了！

害怕控制不住自己的声音，曲依只好用力咬住手背，这才没任由自己的哭声造成太大动静。

不应该这么迟钝的……

对于亲人和恋人正在承受的不公和压迫，自己居然毫无察觉，真是太不应该了……

“……我知道你们现在的关系还不错。但你就没有想过，有一天可能会跟他分开吗？”

“要是……我只是打个比方，假如说，爸爸以后要换工作的话……”

早在登上海岛那日，曲航就已给出足够多的暗示，而那时的自己却完全沉浸于许季宁车祸住院一事，脑子里满是对靳坤的担心，从而，忽略了父亲的感受……

太热了……

今年的秋天为何如此闷热……

就连那源源不断的眼泪，也浇不息这使人心焦的高温……

单手抱膝蜷缩在地，牙齿死死咬紧已痛得麻木的手背，整颗心都在用力地颤抖着——

这一夜，真是太难过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