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9、章五十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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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晨，女生宿舍B栋509室。

被一阵细碎的钥匙晃动声吵醒，下铺一个女生取过眼镜，皱起眉头冲另一个像是刚从外面回来的女生道：“你今天怎么起这么早？”

单琛栒一边换上拖鞋，一边应道：“去跑步。”

下铺的女生不解地睁大眼睛：“不是吧……”

“以后我可能每天都会去。”

“怎么突然开始晨跑了？”这时，上铺一个戴眼罩的女生也醒了，“该不会……为了减肥吧？你又不胖。”

“我体能太差了，再不加强锻炼，怕以后跟不上社团练习。”

“你们社团也太严格了吧？明明实力也没有多强……”只见戴眼罩的女生爬下床，揉着发涩的眼睛，翻出抽屉里的充电器，“就拿之前参加市里的球赛来说吧，这好不容易进了决赛，还只拿了个亚军……尤其你们社长，居然输给职校的人，真是丢我们学校的脸……”

“……职校又怎样，我们学校又怎样？比赛本来就是谁有本事谁取胜，输给职校的人有什么可丢脸的，职校的人难道比我们学校的人天生低一等么！”

见单琛栒的语气忽然变得很冲，戴眼罩的女生似乎也被吓到了：“我随便说说，你那么激动干嘛……”

“为了打好这次比赛，我们社长不仅自己要努力训练，还要指导其他人，我虽然没有报名，但整个训练过程都看在眼里，你们如果体会不到这其中的艰辛，就不要对这件事情妄下评价。我们社长虽然没拿到冠军，但能跟与自己势均力敌的选手交手，就算输了，至少也是心服口服的；而且，她这次是代表个人出赛，又不代表学校，输得再怎么惨也丢不到学校的脸。不管怎样，我们社团很棒，我们社长也很棒，我自己以后也会以前辈们为榜样继续努力，哪怕全力以赴还是追赶不上，也绝不要懦弱地原地踏步！技不如人，就会输给被自己小看的人。这个道理对谁都是一样的。最后再补充一下，你刚才说的那个‘职校的人’，也就是这次女子单打的冠军——那个人，是我姐姐。我姐姐，很强的！”

周二，经过一整个白天的激烈比赛，机器人三人组顺利晋级决赛。

晚上，因为要打工，靳坤没有参与聚餐。

“学姐，能占用你一点时间吗？”

晚饭后，孟琳拦住了曲依。

目送俩女生朝另一个方向离去，潘梓婷原想悄悄跟上去，却被商铭半路截停：“那件事，你跟她说了吗？”

潘梓婷犹豫着承认：“嗯，说了……”

“女生果然都是不能保密的……”

“我要是不说，你难道会主动告诉她么？”见他不回答，她不禁试探道，“明知那是不应该的事，为什么不直接说出来？”

另一头，人工湖边。

确定四下无人，孟琳开门见山道：“请你放开他吧。”

曲依眉头轻簇：“……放开什么？”

“请你放开靳坤学长。”

“避开大家，就是要跟我说这些？”

“周六那天晚上，他去找你了吧？”

“……你怎么知道？”

“我猜的。既然已经见过面了，想必你也看得很清楚吧，他受伤了。”

“看见了……”

“他怎么解释的？”

“他没说什么。”

那一夜，因为醉酒，第二天清醒之后，曲依已将昨日在家门前发生的一切都忘光了。来到学校后，她也曾询问靳坤受伤的原因，但对方只叮嘱她不要担心，什么都没有说。

“他被人打了。”孟琳直言不讳，“那天晚上，我们办完事，打算去□□跟大家汇合，途中，遇到了学长的父亲；刚一见面，他父亲就冲上来打了他一巴掌，还是当着许多陌生人的面。”

“他那天没有来，是跟你在一起……”

“是的。”孟琳神情冷酷，“他被打的原因，你不想知道么？”

“为什么……”

“他之所以受伤，都是，因为你——”

“……这个罪名会不会太重了？”

被身后冷不丁响起的男声一惊，两人纷纷回头；光线阴暗的卵石小径上，一张轻佻的笑脸正直勾勾盯着她们。

“……偷听别人说话很有趣么？”

认出吕柯的一瞬间，孟琳的声音变得更冷了。

男生笑容依旧：“看到狐狸尾巴还以为能找到狐狸，早知道是条毒蛇，我就不过来了。”

“那你一定是个蹩脚的猎人。”仿佛对类似的讽刺习以为常，孟琳直接无视眼前的男生，又从容地掠过曲依身边，“我刚才的提议，学姐还是仔细想想吧。”

等她离开，吕柯笑着走近道：“我刚才……是不是挺扫兴的？”

“你在跟踪我们吗？”

“这位同学，我看起来有那么变态吗？”

“我没说你变态……”

“先不说这个。趁现在有空，不打个电话问他吗？”

“……问谁？”

“靳坤啊。不是我说你，这情敌都亲自下战书了，你能不能……稍微有点正常的反应？”

“我不知道……”曲依垂下眼睛，“如果真像她说的，靳坤被打是因为我，我当然也想知道原因；但是目前，那样似乎不太可能。”

就像苏阳曾说的，男人的自尊心和思考方式，让他们不是总能做出符合女人期望的回应。

所以她很清楚，如果他一开始就不愿回答，穷追不舍注定只会使人厌烦。

“过分顺应对方的感受，会把男人惯坏的。”

“你倒是经验丰富。”

“我……跟她说了，跟我前女友。”

“……你主动跟她谈了吗，怎么说的！”

看她一脸好奇，他抿了抿嘴，道：“坦白告诉她，说两个人已经不可能在一起了。她……明白了，也接受了。”

“为什么不能在一起，你不是还喜欢她吗！”

“她身边有比我更好的人，比我更成熟，更懂得珍惜她……不像我，只会伤害她。”

“可她现在喜欢的人是你啊！”

“是啊。可现在的我，已经没有资格喜欢她了。大概就像你那天晚上说的，比起复合，我更想要的，或许只是她的一句道歉……说起来，我还欠你一句感谢。”

“谢我什么……”

“谢谢你，骂醒了我。”

周三晚上，因为跟陆秀敏约好去逛街，曲依只能暂时将社团交由张锡京代管。

餐厅里，看女儿一勺接一勺地吃着冰激凌，表情淡淡的，陆秀敏问道：“不合胃口吗？”

“没啊，挺好的。”

“那怎么整晚一副不开心的样子，跟我吃饭压力这么大吗？”

“不是……对了，你之前不是说把冯宇哲接回去住了吗，怎么没一起来？”

“带他来……不是怕你不高兴吗……”

自从那次在画廊发生争执后，陆秀敏便将冯宇哲从冯家二老那儿接了回去。为能更好地管教孩子，她还请了一位经验丰富的家政嫂，有空的时候自己带，上班的时候就让阿姨带。希望借由言传身教，渐渐改掉儿子身上的坏毛病。

“冯宇哲的奶奶……还跟你生气吗？”

虽然对冯家的事情不甚了解，但通过与母亲偶尔的联络，曲依得知冯老太太对媳妇接走孙子的做法极为恼怒，为此，还与母亲大吵了一架。

“老太太人不坏，就是想法有些老派，加上在一起久了，她也舍不得孙子走。没事，过段时间她气消了，就好了。”

“妈。”

“嗯？”

“你跟冯叔叔……是怎么认识的？既然一开始就不被看好，又是怎么坚持下来的？”

“我们啊……我跟他，是在飞机上认识的。当时，他去出差，我去学习，因为目的地相同，就相互遇上了。当时，飞机在途中遇上了气流，他邻座有一个第一次坐飞机的小孩，那小孩因为害怕就一直哭，同行的是一个新手父亲，也不太知道哄孩子。怕吵到其他乘客，你冯叔叔就帮着对方一起哄孩子，还把自己的领带系成小动物的形状去逗那孩子……因为我的位置就在前排，担心两个大男人搞不定，就把随身的喉糖分了一颗给那孩子，等小孩不哭了，我们就简单聊了一下，然后……就这样认识了。再后来，我们互相感觉都还不错，我单身，他也到了适婚年龄，就开始商量结婚的事；虽然他家人反对得很厉害，但我们觉得，爱情始终只是两个人的事，过分在意别人的看法毫无意义，于是就私下去民政局领了证……再后来，就到现在了。”

“原来是这样……”

“怎么突然问这些，跟男朋友感情不顺吗？”

被母亲的反问杀得措手不及，曲依的脸立刻变得鼓鼓的：“不是……”

“之前在电话里都不愿意跟我多聊一些……怕我反对你们啊？”

“没有……”

看她的态度忽然变得忸怩起来，陆秀敏笑着拿过女儿手中的勺子，舀起一匙冰激凌：“我们依依现在是大女孩了，也有要对妈妈保密的事情了……”

与此同时，学校。

将裸露在外的几条电线仔细嵌入机器内部，关闭密封层，启动电源——确认被放入实验水池中的机器人能够良好运行后，靳坤这才放心地摘下头上的脑波控制带。

概是佩戴时间过长，实验室又没开空调，他的额前已闷出一层细细的汗雾。

“吃的来了，吃的来了！”

“不是不让在实验室吃东西吗，没被老师看到吧？”

“没有——趁他不在，先闷几口，一会儿该回来了……”

见旁边几个男生正偷偷开小灶，被外卖的气味熏得难受的靳坤起身将窗户打开。

由于熊亦超暂时离开了一会儿，三人组此时只剩他与杨晔二人。

见对方的状态似乎有些不自在，靳坤背过身平声道：“我不会道歉的。”

杨晔轻轻抬头。

靳坤继续道：“不管以前还是现在，你都不要指望我会为别人犯的错跟你道歉；同样，你也不必为自己曾经的作为对我心怀愧疚，因为我不需要。”

兀自摆弄着桌上的机器人，杨晔的声音也很平淡：“不用你说我也知道。”

记得初中那会儿，自己和靳坤也曾像现在这样，一起参加机器人比赛。

出于军训时结下的友谊，两人那时已经是十分亲密的伙伴了。

本以为那难得的温暖会一直持续下去，然而——

学校里。

“你跟靳坤是朋友吗……”

“想跟我们一起玩，就决不要和靳坤扯上半点关系……”

家里。

“去了学校，老师要是问你那天晚上的事情，你就说不知道，说跟自己没关系，听到没有？你成绩那么好，老师肯定会相信你的……”

“都是你，非跟那个不良少年来往。现在好了，因为他母亲的关系，害得妈妈连工作都丢了……”

——到最后，软弱而卑鄙的自己却先一步放开了对方主动伸来的双手……

回到实验室，对方才的一切毫不知情的熊亦超将三只证件套放到桌上：“刚刚跟老师领的，决赛那天去科技馆，凭这个免票入场。”

看着其中两份几乎交叠在一起的决赛选手证明，看着自己的名字紧挨着靳坤的名字，杨晔心中渐而释然：明明拼命想要分开，却怎么都分不开——自己和那家伙之间的羁绊，还真是牢固得可怕啊。

数日后，周五下午。

社团活动结束，因为去了趟洗手间，曲依没跟大家一起返回活动室。

等她走到小楼的绿化带外，一个骑电瓶车的外卖送餐员立刻叫住了她：“哎，同学，跟你问个路……”

看清那位年轻人的模样，她的双目因意外而张大：“陆鹏哥哥？”

偶然从陆秀敏处听说，冯鑫之前托关系给陆鹏找了份工作，原来就是这个。

“曲依？”见到熟人，陆鹏立马恢复到以往粗鲁随意的态度，“差点忘了你在这里上学，问你个事，那啥……‘第三教学楼对面的羽毛球社’在哪里？”

“要去我们社团吗？后面这栋小楼的一楼就是。”

“就这里啊？靠，白让我转一大圈……这收件人你认不认识，叫‘薛嘉丽’的。”

“认识，她是我们社团的人。”

“那正好……”说着，他从车尾的保温箱里取出一份外卖递给曲依，“呐，你检查一下，没问题就跟这儿签个字，东西帮我拿进去，我后边儿还有好几个人在等，就不进去磨叽了……”

“可……这不应该亲自送到买家手上吗？我擅自帮忙收货，万一有什么问题……”

“能有什么问题啊，你不是说是你同学嘛！”见她一脸不乐意，陆鹏随即笑着用手指往她下巴上轻轻一勾，“乖，帮表哥跑个腿，下次请你吃东西……”

没等她有所回应，一道忽然靠近的人影却硬生生擒住了陆鹏的胳臂——

“诶哟哟，痛痛痛……干什么啊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