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2、章二十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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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一，突如其来的降雨令人始料未及。出于安全考虑，辛凯取消了下午的社团活动。

“等会儿一起走吧，”晚饭后，颜妍从包包里掏出阳伞，体贴地询问厉修，“我有伞。”

“这么直接……”小心打量身畔妩媚明丽却明显面露不悦的女生，梁媛媛低声向对面的田玊道，“还是当着王琪的面……”

“有伞吗，太好了，”王琪也不甘示弱，“我恰好没带，麻烦学姐也送送我吧，我正好要去戏剧社排练。”

知道她的用意，颜妍应对从容：“真不巧，我这里只有一把伞，带不了三个人。”

“曲依，你晚上还要去画画吧？”透过食堂的窗户，见雨势仍无减缓之兆，潘梓婷不免有些担心，“带伞了么？”

“……没带。”

她只觉得前些天温度骤升使人难熬，却忘了，高温在湿润的南方往往也是降雨的前兆。

“那你晚上回家可得小心了，”对座的薛嘉丽提醒道，“E市入冬前总要不定期下点雨，尤其这几天，天气预报都提前预告了。”

让对方绚丽的发带晃花了眼，曲依的视线不自觉向旁边移了移：今天的聚餐依旧是羽毛球社和学生会的一些成员，不同的是，靳坤没有坐在自己对面，而是……

“今年还要举办圣诞派对？”

不远处，辛凯的声音响亮而清晰。

“当然，那可是我们外语学院一年一度的盛典。”汤妮煞有介事道，“说到这个就不得不提蕙芯了，她可是上届晚会票选出的partyqueen呢！”

“喔——”闻言，附近几个男生同时起哄。

“汤妮！”让大伙儿一闹，闻蕙芯反而不好意思地红了脸：趁着他们起哄，她悄悄看了眼人群中默不作声的靳坤，他今天坐在辛凯旁边，离她很近；被一众学生会成员们围在中间，他却丝毫不受这边的热闹影响，那黑白分明的眼睛甚至连抬都没抬起过。

“是什么样的派对，”张锡京连忙追问，“比校庆还好玩吗？”

“学弟感兴趣？”汤妮笑道，“到时候可以来玩啊，有女朋友的话可以带她一起来，没有的话……我们学院这一届的美人也不少哦。”

明知是前辈善意的调侃，张锡京仍旧涨红了脸。尴尬之余，他偷偷瞄了不远处的潘梓婷一眼，这一看，脸顿时更烫了！

“学长也来吧，趁毕业前时间充裕，该享受就得好好享受一把！”

“我倒是想，可圣诞节大小是个节，店里一定忙不过来，不过——”面对汤妮的邀请，辛凯先是婉辞，随即长臂一挥，一把勾住靳坤的脑袋，“这位同学可以替我去嘛！”

“咳！”

让他忽然伸手这么一扣，差点被食物噎到的靳坤止不住咳了几声，浅麦色双颊顿时泛起浅浅的红色。

“没事吧！”一直注意着他的闻蕙芯赶忙询问。

受这边动静的影响，梁媛媛她们也好奇地注意过来：“你们在说什么，去什么？”

“在说外语学院今年的圣诞派对。”王琪身边一个胖胖的女生笑道——那是戏剧社的社长贺静。

“哈，派对？”女孩们顿时兴奋起来，“我也想去！”

圣诞派对……

一派欢声笑语中，曲依隐约想起，不久前罗智星说过，漫画社要在圣诞节那晚搞活动，还邀请她去玩来着……

“怎么样，去玩吧？趁机交几个新朋友，不也挺好吗？”

见气氛正好，辛凯便顺水推舟向靳坤提议。

“那种吵闹的场合为什么要我替你去？”面对这位爱吓人的前辈的“无礼之举”，靳坤神色微愠地推开辛凯的胳膊——不知道什么原因，今天下午社长不由分说，便强行将他拉到了学生会这边，现在又让他做替身去参加外语学院的派对，真当他是小孩能随意摆弄么？

“学长忙于生计无暇抽身，像是联谊、派对这些活动，自然得请学弟们代劳了。”

“我看起来很闲？”靳坤眉梢一挑。

辛凯故作认真地分析道：“根据我的观察……有那么点儿。”

“厉修学长去吗？”蒋斯远稍稍提高嗓音。

提到厉修，原本忙于用视觉的短剑互刺的颜妍和王琪一时都转过头来。

“他去的话，你们这帮家伙不是注定没戏了吗？”

辛凯张口即来的言论逗得四下一阵欢声。

“潘、潘梓婷，”即将离席前，张锡京忽然红着脸问道，“外语学院的圣诞派对……你要，要不要去玩？”

“我吗？”想不到会有人询问自己，既惊喜又有些无措的潘梓婷一时也红了脸，“我可以去吗？”

“当然可以！”脸热得快要炸开，那小个子男生试图借助挠头缓解此刻的紧张。

“派对其实……也不会太吵闹，”自然走到靳坤身边，闻蕙芯微笑的双眼柔若弯月，“大家每年这个时候聚在一起，聊个天，跳个舞，玩玩游戏，交流感情，氛围其实蛮轻松的。你们金融系也有不少人来玩呢。”

“刚才那个你不用当真。”明白她这样解释的目的后，靳坤睨了眼还在和大家热络的辛凯，“我那样说是因为他太烦了。”

“太烦？”闻蕙芯不忍掩口轻笑起来，随那明朗笑声一同颤动着的，还有她纤长优美的睫毛。

“哦，蕙芯学姐……在笑？”

将餐具放入回收箱，与其他几人结伴而归的薛嘉丽眼尖地一指。

“还是对……”

蒋斯远也看见了。

“靳坤？”

小声念出那个名字后，潘梓婷下意识地看向前方忽然定住脚步的曲依。

然而，下一秒——

“学生会那边，”曲依感到视线忽然被一道挺拔的身影挡住，“迟两分钟去不碍事吧？”

“……学长？”仰视那双深邃而迷人的眼睛，仿佛连称谓之词，也不能幸免地与她一同受到了惊吓。

“厉修学长在和曲依……说话？”

梁媛媛诧异地一低下巴：有没有搞错——

“不，不碍事。”碍于身后尚有几人，曲依的声音不免有些紧张。

“我晚上要去大礼堂视察场地，估计没那么快回来，你先去储物间，”厉修的音量忽然放低了一些，“我拿东西给你。”

“东西……”她目光一闪，像是参透了其中奥妙，“好的……”

“他们刚刚说了什么？”见那二人像是相互达成了某种共识，一先一后走向颜妍那边，田玊首先按抐不住了：虽然相距不远，但任凭她如何伸长耳朵，仍旧无法听清厉修和曲依的对话。

“不知道……没听清楚。”一旁的女孩们也面面相觑。

“你们这是……”

注意到迎面而来的厉修和曲依，闻蕙芯也不禁有些惊奇。

“我们？”那依旧冷静得不带一丝情绪的目光掠过闻蕙芯，直达她身旁那人黑白分明的眼底。

“……曲依？”闻蕙芯望向厉修身后马尾高扬的女孩。

“我们有……有点事要办。”竭力控住企图偏向别处的视线，曲依的声音里有莫名的颤抖：又来了……那种奇怪又难受的感觉。

为什么他明明就在身边，自己却没有勇气去看呢；为什么，看到闻蕙芯和他在一起，自己会如此不安且慌乱……

一再确认过她的回答后，靳坤原本无惧地迎上厉修视线的目光也不慎一晃，熟悉的寒意再度于后背肆意蔓延——刚才，她的确说了“我们”吧，没有理解错的话，“我们”指的是她自己……和厉修吧？

“我们有些事需要处理，你那边可能会耽误几分钟。”厉修向颜妍直白道。

“耽误倒是不会……”得知他们要先走，颜妍不觉将手中已打开一半的伞握紧了些，“我只是好奇，究竟是什么重要的事……需要她也一起去？”

不仅是颜妍，连傅暄皓一时都不太明白了：厉修晚上要和老师们去视察场地，这是事实没错，在那之前，却又有事要和曲依先走，其中因由实在叫人费解。

另一边，看到学生会的几名主要成员聚到一起，而曲依、厉修、闻蕙芯和靳坤四人竟成了被围观的中心，王琪和张锡京也各自露出不可思议的神情。

“谈不上多‘重要’，”面对颜妍的打探，厉修冷静作答，“也不能说不‘重要’。”

“呃……”被他的话巧妙一绕而没有套出内情，颜妍失落之余不免懊恼：到底是什么样的事情，竟能让厉修都为之缄口不宣！

“雨小一些了……”悠然仰望阴沉灰暗的天幕，厉修转向曲依，漂亮的眼睫倏然一低，“走吧。”

“哦，好……”大概是被让那一低头扰乱了的气流恍惚了视线，一瞬间，她好像在他眼中看到了一点……“柔和”的光影。

待二人冒雨同去的背影逐渐融入夜色，食堂外被雨水打湿的屋檐下，余下的一帮人稍作争议后，便相互告别各自朝不同方向散开了。

“多好的机会，为什么不去！”

估计大伙散得差不多了，辛凯一把攫住靳坤的肩膀，问道。

脚步一滞，靳坤的身体顿时静立在湿滑的阶梯上，点点雨丝攀上那小麦色的侧脸，他却顾不上擦：“去哪里？”

“圣诞派对啊！”辛凯不免心中郁闷：刚才在食堂，虽然不知道说了什么，但那小鬼的确轻易就把闻蕙芯逗笑了，这一切都证明两人的沟通还是很顺利的。既然如此，他还有什么理由不参加派对呢？

“不去。”

他的回答依旧斩钉截铁。

“为什么不去？”

“为什么要去？”

“你！”辛凯吃惊地盯住那双不为所动的眼睛，“这种事本来就应该你主动吧！”

“为什么要我主动？”

靳坤本就无心参与这些活动，就是求他他都不想去，更别说让他主动做什么了。

“不然呢！还指望女生来邀请你吗！”

辛凯简直让对方的逻辑惊到了：依他的意思……难道要让闻蕙芯主动！

定定望向社长黝黑的面庞，靳坤越听越觉得混乱：“你到底……在说什么？”

到现在还死不承认！

辛凯左右看看，确定附近没有人，这才神色微妙地揽过他的肩，低声道：“你喜欢她，我知道。”

“你……”瞳孔扩张得越发厉害，一时间，靳坤只觉得心跳都要停滞了：这个人……莫名其妙说什么！

“你什么你，说到底我也是学长……”料到他会是这种反应，辛凯悠悠一笑，“骗骗别人就算了，还想骗我？”

见他只是面上泛红却只字未回，辛凯接着道：“明明可以先答应去派对，再以此为由，请她跳个舞，顺便聊聊天，多多增加曝光率，加深她对你的印象，多好的机会，就这么让人走了……”

黑白分明的眸子微微一动，方才历经的数幕画面在脑海次第展开：这是第一次，他和她近在咫尺，她的眼睛却没有看向他，直到她离开——他可以看见她，却感受不到她的目光，就像是……被忽略了。

“我跟她认识的时间虽然不长，好歹也在你之前，她虽然好说话，但毕竟是女孩子，总不至于让人家倒追你吧？”辛凯自顾自补充道，“所谓窈窕淑女，君子好逑，凭她的条件，难道还不值得你主动一点？”

安静地站着，靳坤却想不出半句用以反驳的话：这一连串的“教诲”听似混乱，却又不是全无道理。

的确，辛凯和曲依从初中就认识了，时间虽然不长，但从二人目前的关系不难看出，他们对彼此是有一定了解的，因此，他甚至一度认为辛凯是喜欢她的。

一如辛凯所说，她看似没什么脾气，但那份不平则鸣的傲骨却深深吸引着他。可以自私地将自己保护得很好，也可以勇敢地为了别人而受伤，不会傲慢得目中无人，也不至于自卑得任人宰割——喜欢这样的女孩，只是“主动一点”早已不够，可以的话，他多想一直守在她的身边，不论精神上的攻讦，还是躯体上的损伤，他都愿意替她阻挡或是承受。

不仅是主动一点，而是可以给予更多。这全都是因为，他喜欢她。

并且是比他所知道的还要加倍，甚至再加倍的喜欢！

雨，下得细碎又温柔，仿佛天上掉落的不是水珠，而是一个个分离的音符。

“要说哥们儿还是很仗义的，这件事至今还没有告诉任何人，你得感谢我，帮你减少了许多竞争对手啊……”难得他像这样毫无反抗，辛凯见状，心中已然明了大半，“时间不早了，我晚上还要打工，就不跟你耗了，至于外语学院的派对……咳，你好好想想吧。”

“喂，”被那略带鼻音的声音闷闷地叫住，辛凯回过头；夜幕下，靳坤面上的神情渐渐不那么清晰，“不准……说出去。她也……不行。”

身后是被红白相间的灯光照亮的食堂，前方是被室内灯光投下几片不规则形状阴影的校道，站在台阶上的他好似一道分界线，轻易便分出了光明与黑暗。

这小鬼现在……是默认了？

“什么——”借着夜色窃喜，辛凯毫不在意地一扯嗓门，“学长上年纪了耳朵不好，听不清楚！”

经不住他这么大张旗鼓地嚷嚷，只一会儿，靳坤刚刚“退烧”的双颊顿时又紧绷而炙热起来：该死的，替他保守“秘密”的为什么偏偏是辛凯这个人肉广播！

“哗啦！”

短促的夜风拂过树梢，剔透的雨滴排成一列，先后整齐地跳下屋檐，好似脱钩的珠帘。

缓缓走下台阶，男生抬起黑白分明的眼睛，安然注视着头顶深蓝的夜幕；空气中弥散着细微的水汽，骤雨暂歇的天上不遗一缕云，未见一粒星，只有成片清晰而平静的深蓝——像极了，他所喜欢的女孩的眼睛。

晚上将近九点，按照颜妍的要求，大一组的各位第二次呈上修改过的画布。

今天的绘制工作原本八点左右就完成了，大家一早收拾好物品，只待颜妍点头就可以“收工”了，可是——

“这种情况，谁能解释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