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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几年,藤茅没有在秋贡的强.暴中怀孕,并不是幸运,而是有草药帮忙。

她是个“女狩”,但在秋贡的时候,所有女人遭遇都一样。她们如果怀孕了,就要从猎手变成轻量劳动者。那些缝衣煮饭喂小孩的事情其实也不容易做,而且也不是藤茅擅长的。

这种避孕草药数量非常稀少,是乌虚长老偷偷提炼的,一年最多只有三四份。乌虚长老用它去笼络部落里最强壮的女人,她们都不愿怀孕丧失战斗力。

这只是顶尖女狩之间秘密流传并约定俗成的事情,部落里其他女人都不知道。藤茅很有危机感,她已经二十岁,担任了三年女狩,她的体力在走下坡路,有新的竞争者。如果她不额外帮乌虚长老办点事,今年蓇蓉份额很可能分不到她手上。

她面色勃然大变问少年:“你怎么知道?”

方征避而不答,问:“蓇蓉为什么难得?”

他问的语气低沉,声音也虚弱,但其中凛然气场让藤茅心惊,她有点理解为什么乌虚长老一定要弄死这个家伙,而玄思长老为什么一定要救这个家伙的理由了、

蓇蓉为什么难提炼,是因为原材料蓇蓉草难采集,这种难采集不仅是因为它数量稀少,就算找到了,它也会被一种可怕的野兽看守。

见她不吭气,少年自言自语接过话头:“是因为那种叫做枭阳的野兽。对么?”

枭阳属于狒狒类,是一种食人猛兽,嘴非常大,浑身黑毛,脚掌反生。它甚至有些类人猿的习性,习惯抓住猎物之后疯狂怪叫一通,仿佛嘲笑他们,“笑够了”再进食。

藤茅打了个哆嗦,乌虚长老派她们去采蓇蓉草时,都吩咐指示过,一定要等枭阳离开的时段上去采摘。运气好,它出去十天半个月,采集没有危险。运气不好,采摘到一半,那东西回窝了……

藤茅不愿再想,她曾经目睹过一次,终身忘不了前辈女狩的死状。

她们只在三年前采摘成功过一次,后来两次均已失败而告终,于是蓇蓉越来越少了。

藤茅现在不但想按照长老说的把小骨刀搅进少年伤口,还想把他的嘴割掉。

然而下一瞬间她差点惊掉了手中的刀。

“你不想知道怎么对付枭阳吗?”方征问。

“怎么对付?”她咬牙切齿,怀疑打量,三分不信。

少年叹了口气:“我身上好痛,我肚子快烧起来了,你把乌虚长老架子上的那些药罐子打开端给我看。”

藤茅猛地变了脸色,举到悬在他的伤口上方,“找死!”

“真是忠心。可是你就算按照他说的做了,他真的会把蓇蓉给你吗?蓇蓉要等事前一天才能使用。他是不是说到时候再给你?”

藤茅变了脸色:“是……”

这个少年怎么知道乌虚长老给她的说辞?

方征冷冷笑了,果然如此,太好猜了。太天真了。

“他要是反悔呢?反正你办完事也没用了。何不去省了药去笼络其他人?”

这种翻脸不认吃了吐的事情,他见得多了。

成功地悬住了藤茅的小刀,方征见她渐渐变白的脸色,道,“我就不一样了,我躺在这里什么都做不了,我需要人给我偷药、需要人按照我的指示办事、我没有可以选择的人,刚才那出去的女人傻乎乎的,我看都懒得看一眼。你要是帮我,我就告诉你对付猛兽枭阳的办法,你想采多少蓇蓉都可以。”

藤茅嘲讽看他:“你口口声声说长老会反悔,我凭什么信你不会反悔?”

少年恨铁不成钢地看她:“要是我过两天就死了,你就没用了。要是我一直死不了,那个长老就会一直需要你来办事,就算我反悔,拖到秋贡前一天,你的蓇蓉膏也到手了。”

藤茅险些被他绕进去,迷茫想了想,甩头:“不,不……如果不杀了你,他会惩罚我,然后派别人来。”

少年叹了口气:“死不了又不是他说了算,那不是因为另一个长老医术高超吗?你怎么连推卸都不会。”

藤茅还是觉得哪里不对,却已经渐渐跟着他的思路走:“他要是怀疑……”

“他是不是要吩咐你尽量不要弄出痕迹?”

藤茅愣愣点头,少年又说对了。

少年嘲讽笑了笑,又猜对了。他不敢说自己聪明,只是从来都以最无耻阴暗的方向去揣测人性,因为他知道人阴暗起来会有多可恶。

“他不敢让你弄出明显痕迹,因为会被另一个长老发现。反过来,他照样发现不了你有没有真正弄出痕迹。你只要坚持告诉他,你都按吩咐做了。至于我为什么死不掉,那不就是因为另一位长老医术高明,或是我自己体质好,或者是老天爷才知道的鬼理由?”

“不不不,乌虚长老一定有办法知道我到底做没做……”藤茅一直以来根深蒂固的观念在心中强烈作用着,无条件服从权威的心态在控制她。长老是全知全能的。

“打个赌吧。这次你不动手,看这个叫乌虚的长老是会怀疑你,还是怀疑另一个长老,叫玄思是吧,怀疑他医术藏私?等你亲眼看到之后,我们再聊猎杀枭阳的事情。”

依这个女人的智商和平时被控制得心应手的情况,再加上有奖励甜头吊在前方,上位者根本不会想到她竟然会有别的念头——这就是少年在观察交流后,做出的准确判断。

藤茅动摇着,艰难结结巴巴道:“试,试这一次。”

“拿他的药罐过来。”方征毫不客气地指挥。

藤茅猛地摇头,怒道:“我只答应打个赌,没说要帮你!”

“你爱帮不帮。”方征又嘲讽地哼了一声,然而他一口气说了太多话,带动不住咳嗽,“不过我每天躺在这里,进出公社的人这么多,像你这种傻女人,也不是找不到其他人替代……”

藤茅又差点把骨叉扎下去,方征咳嗽道:“停,我死了你就没用了,我死了也没有对付枭阳的办法了。”

藤茅觉得自己进了一个陷阱:如果她按照长老的吩咐杀了少年,长老觉得她没用了于是背信弃义,她就拿不到蓇蓉。如果她不杀少年但不帮他,放任他躺在这里治疗,那少年很可能寻找别的合作者,她就得不到猎杀枭阳的办法了。

要么自己就遵照长老的吩咐杀了他,然后寄希望于长老遵守诺言赐给她蓇蓉;要么自己只能接受条件帮助这个少年,寄希望于他遵守诺言传授对付枭阳的办法……

她讨厌这种感觉,觉得都靠不住。她之前一直是最顶尖的女狩,没有替乌虚长老做过这种事,不知道他的信用。今年走下坡路,才无奈迈出这一步。

方征仿佛看穿了她的心思:“依靠长老赐药,就算今年有了。明年呢?后年呢?你的体能越来越走下坡路,渐渐无论怎么替他做事也不会分药给你。但如果你懂得制服枭阳的办法,从此之后,一劳永逸……”

都是靠人品的事情,一次和永久的区别。

藤茅感觉心里的天平在倾斜,颤抖问:“你究竟……是什么人?”

少年静静看她,最后道:“我叫方征,其他的,你不用知道。”

方征虽然看向她,眼睛却投向虚空,望向从前的岁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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