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2 花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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叶君兰失踪的太过蹊跷，他们几乎可以肯定，她到底去了哪里。

易轩来的时候，眼睛是通红的，显然他也非常清楚，叶君兰这次失踪，太过诡异，也太让人担忧。

他无助的看向易修，颤抖的呼喊：“哥！”

易修点头，沉声道：“我知道你想说什么，放心，我会带你去的。”

“哥，尽快，估计我妈是连夜离开的，我怕我们去的晚了，就什么都来不及了。”

“易轩，别着急，会没事的。”

“不，你们不知道，我妈想赎罪，她想死，那天我扶她回房的时候，我听她说了一句，若是她死了，就什么事情都可以解决了，我当时听的也不真切，就劝了她几句，接下来几天里，她也没做什么事情，我也就放松了警惕，可现在她不见了，哥，我好担心，我好怕她……”易轩没有继续说下去，易修也已经明白事态的严重性。

的确，那是叶君兰会做的事情。

几乎没有停留，这一次，他们并没有带上易小宝，只有他们三人一同前往，赵管家原本也想跟着的，但还要照顾易小宝，也就没去。

幽冥谷哪是那么好进的地方，寻常人就算到了那个地方，也是见不到幽冥谷的真面目的，这点，寇香早就见识过了，但是叶君兰不一样，幽冥谷以前是叶家的府邸，叶君兰是从叶家出来的，自然知道回家的路，就如同赵管家而已，不过奇怪的是，叶无极完全有这个能力去更改进谷的路，却为何完全保持了原状，难道，她是担心谁回家不知道路？

如果真的是这样，那唯一能说得上号的，无疑就是叶君兰了，叶君兰显然也是明白这一点的，所以，当她进入幽冥谷的时候，心中感动是无法用言语形容的。

幽冥谷的入口有大量幽冥护卫看守，可他们都隐藏在暗处，并没有出现在叶君兰面前，可当她进来后没一会儿，就有一名侍女从远处走来。

“君兰小姐，谷主有请。”叶君兰虽然离开叶家很多年了，这中间又有二十多年根本就没有回来过，可谷里的老一辈人，都还是认识她的，比如说黎总管，黎总管做事元整，侍女过来之前，定然是黎总管早就将叶君兰的身份和她说了一遍。

叶君兰跟着侍女一路往里，视线一直在周围转悠，这个地方几乎没什么改变，依旧漂亮的如同仙境，叶家百年不衰，也是有原因的，能将这地方保持的如此完美，姐姐真是有心了，其实姐姐心里，肯定是非常希望这里还是叶家的吧，叶君兰如是想着。

按照之前的话来讲，叶家是叶无极一手摧毁的，叶家人也是叶无极徒手杀死的，可她太了解自家姐姐了，虽然嘴里说出来的话很容易伤人，可是她的心是好的，比如这次，倘若她真的恨她，就不会让她入谷，更不会见她，叶君兰突然觉得，自己这样做是对的，也非常值得。

叶君兰过去的时候是带着笑的，谁能想得到，她来这里真正的目的，竟然是自杀！

她没有家，多年前，在被叶无极救下的时候，她就把这里当做是自己的家，尤其是后来和无极成为姐姐，更是依赖，虽然她最终跟着无极一起出谷了，可她的祖宗在叶家这件事情，她从未忘记，纵然早就已经嫁给了易天行，她有时候还是会想，倘若自己不行了，死在叶家多好，那里才是她的根。

她一直以为姐姐死了，所以根本就不敢回来，说清楚点，就是没脸回来，姐姐将她照顾的那么好，可是她呢？除了让姐姐受伤之外，还做了什么？那个时候，她想过来叶家赎罪的，可是恰好易修离家出走，她一路跟随又被甩掉，之后回到易家，只顾着担忧易修和寻找易修，加上本能的不敢去面对，所以一直没有回来，到后来，就演变成无颜回家了。

叶君兰心里是非常清楚的，有叶无极的时候，这个家也是她的家，可倘若没有叶无极了，那她在这个家里，就什么都不是了，虽然说她也是入了族谱的人，可叶家不承认她，也是没有用的，她的荣辱，都在于叶无极。

她总觉得这世界上对她最好的人就是姐姐了，所以为了姐姐，她可以做任何事情，比如现在她要做的事情，也是心甘情愿，或许这，才是她最好的归宿。

站定，她抬眸看向坐在那高位上的女人，那个位子，一直都是叶家家主的位子，曾经坐在那里的人是她们的父亲，现在坐在那里的人是姐姐，不过这没有任何违和感，从一开始她就知道，倘若姐姐一直在叶家的话，那这家主之位，一定会传给姐姐，如今虽然叶家没了，可这个地方还是叶家的，且姐姐姓叶，她也姓叶，就当叶家还是存在的吧。

叶家从未重男轻女，历来也不是没有女人当家作主的案例，作为叶家第一顺位继承人的叶无极，从小享受着叶家最尊贵的待遇，骄傲如她，却独独对她极好，叶君兰曾经非常感动，也因此才找到了活下去的理由，可以说，是叶无极给予她生命以及一切。

可如今，看着那高高在上，眉眼间却透着苦涩的姐姐，她心疼不已，倘若不是她自作主张，姐姐今日也不会这般为难，或许她就可以和自己的丈夫还有孩子阖家团圆，看看，她居然恩将仇报，看看她，到底都做了什么！

“姐姐。”

叶无极眉眼淡淡，面容上并没有任何表情，视线也是有意无意的瞟着，并未落定在她的身上。

她也经常问自己，为什么索性改了幽冥谷的入谷之法，反正这里早就不是叶家了，以往的一切，都不需要再留着了，可每次她总是想想而已，根本就没有真正去动过手，后来，她索性将自己的不愿去改归于她对叶家还有感情，想留住以前的种种罢了，可她自己知道，根本就不是那么回事。

直到今天，她才不得不承认，这扇门，是为她留的，为这个早就背叛了她，却还好端端活着的无血缘妹妹，为此，她不住的嗤笑，什么时候，她变得这么好心的，哦不，应该说，怎么到了这个时候，她的心里还有那么一丝丝的善良呢？那东西，不早就被她给扔的远远的了吗？

姐姐？叶无极哼笑了一声，叫的多好听，声音多么悦耳，就如同她第一次见到她的时候，她也是这么甜甜的唤了她一声姐姐，就是这么一声姐姐，让她心中最柔软的一部分被狠狠冲撞上了，因此，她决定真的让她成为妹妹。

叶家的族谱，哪是谁想进就能进的，可是叶君兰进了，而且是写在她父母的名下，要知道，她父亲是家主，她父母只有只有三个孩子，一男两女，她是长女，还有一个弟弟和妹妹，叶君兰的年纪，在她弟弟之下，却在她妹妹之上，入族谱之后，便成了叶家家主之位的第三顺位继承人，犹记得当年为此，亲妹妹还和她怄气了好长时间。

不过叶君兰讨喜，人也确实善良，妹妹很快被拉到了她们的阵营，原本是直接叫姐姐的，后来管她叫大姐，管叶君兰叫二姐，俨然像是成了亲姐妹，她看在眼里，也是很高兴的，当然，那个时候她们也都没什么心机，心思非常单纯，只有喜欢和不喜欢而已。

离家的时候，家里人大多数都反对，叶君兰也是不认同的，毕竟他们这么多年都在谷里生活，出了谷，可怎么生活啊，可她非常坚定，最后，也只有叶君兰这不怕死的，敢和她一起离家出走，其实她知道，君兰是怕她这个没离开过佣人的千金大小姐不会照顾自己，跟着自己出来贴身照顾的，事实上，她也确实需要个人照顾着。

她把君兰当妹妹，刚出来那会儿，他们也用珠宝换了不少钱，生活不存在金钱上的问题，所以过的还算很好的，叶君兰做家务很拿手，她也就用得上洗洗碗之类的，很多时候，叶君兰还拦着不让她做，那个时候，她觉得有个这么能干的妹妹，真真是幸福死了。

她从未后悔当初认了叶君兰做妹妹，至今都没有，在易家，她嘴上说不准她叫姐姐，一直让她闭嘴，可是后来她继续叫的时候，她还是没有阻止，其实明眼人都看得出来，她也并非真的无情。

在那种情况下，她只是想保留自己最后的尊严，让自己处于高高在上的状态，不想让任何人看不起她，好像她才是那个失败者而已。

叶君兰见她一直没有回话，咬唇站长堂下，一句话都没说，在叶家，这是规矩。

她没忘了叶家的规矩，证明她还记得自己是谁，也记得现在坐在堂上的人是谁，叶无极终于开口，声色依然有些冷硬：“我就知道，你一定会回来。”

只一句话，让叶君兰脸上露出了一丝笑容，她说的是回来，而不是来，这说明什么？说明姐姐还是承认她这个妹妹的，叶君兰一下子有些激动，脚步也不由的上前了两步。

“姐姐，君兰不值得你如此待我。”

叶无极眼眸一眯，叶君兰像是意识到什么，又后退了两步，神情动作都是小心翼翼，大殿之上只有她们两人，叶君兰却觉得好像有千万双眼睛盯着她看一样，让她无地自容。

“我知道。”叶无极淡淡说了一句，这句话，让叶君兰头颅低得更低，连看都不敢去看她一眼，叶无极哼笑一声，自嘲开口：“可好都已经对你好了，后悔也没用了，我只能说，往后，我再也无法对你如同以前那么好了，你应该知道我的脾性，今日我让你进来，是为了了你一个心愿，以后，你不要再来了。”

“可是这里是我的家啊。”

“这里早就不是叶家了，现今这里是幽冥谷，独属于我的地盘，所以，我说这里是你家才能是，我说不是，那便不是，再说，你的家早就不在这里了，在叶家来说，嫁出去的人，就不再属于叶家。”

“姐姐……”叶君兰不知该如何求得她的原谅，无助的哭了起来，或许就是该这样的，她不配得到她的原谅，一声不吭就夺走属于她的一切，这不是一个好妹妹该做的事情，她是后悔，可那有用吗？

她该是恨她的，叶君兰如是想着，可仔细看姐姐的眼神，又不像是真的恨她，叶君兰突然很想要个答案，很想很想！

“姐姐，你恨我吗？”

“事情在我这儿，已经过去了，恨与不恨，又有什么用呢？”

“可我想知道。”

叶君兰这话说的非常急切，可在叶无极听来，却是那般可笑：“你想知道，我便一定要告诉你吗？”这个答案，叶无极显然是不想说的，叶君兰也意识到了这一点，只眼光灼灼的看着她，意思非常明显，她还是很想知道。

“姐姐，你该恨我的。”

“是不是我恨你，会让你觉得心里好过一点？”叶无极这话，让她无言以对，是的，如果她恨她，或许她心里能好过一点，叶君兰这才明白，自己这问题问的有多自私，自嘲一笑，便不再言语。

良久，叶无极的声音突然响起：“恐怕要让你失望了。”闻言，叶君兰当即抬眸，诧异的看着她，她脸色依旧如常，除了冷漠之外，似乎没有任何情绪，说出来的话，却让叶君兰泪如雨下：“我曾经尝试着去恨你，或者是恨易天行，可是人有的时候就是犯贱，明明是两个背叛了我的该死之人，我却恨不起来。”

“姐姐……”叶君兰泪水一滴一滴的掉，是啊，这才是她认识的姐姐，刀子嘴豆腐心，她哪里舍得恨他们！

“其实这谷里谁也不知道，我并非真的二十多年没有出谷，当中有那么几次，我借由在石室里闭关修炼，私下出谷了几次，我每次都带着浓烈的恨意出谷，想要将你们两个杀了泄恨，可每次见到你们，就下不去手，不管是对易天行，还是对你。”

“姐姐，我都知道。”

“不，你不知道。”叶无极深呼吸一口气，无奈苦笑：“或许你认为，不杀你们，所以我变得更痛苦，我下不了手的真正原因，是我非常清楚，倘若我真的杀了你们，我才会痛不欲生，明白之后，我便不再出谷，就当是眼不见为净吧，幽冥谷之所以叫幽冥谷，不正是我想把自己困在这里一辈子嘛。”

叶君兰何尝会不明白叶无极的痛苦之处，她明明爱着姐夫，却不能回到姐夫身边，他们明明是相爱的，却不能在一起，叶君兰知道，姐姐是个骄傲的人，断然是不会做别人的第三者的，所以，只要她活着一天，姐姐就得不到幸福。

叶君兰心底突然畅快了，现在是他们三个都非常痛苦，可倘若没有了她，至少会有两个人是幸福的，这样很值得不是吗？反正她这条命，本身也是偷来的，或许现在，是时候尘归尘，土归土了。

叶君兰像是轻松了不少，抹掉眼泪，嘴角勾起一抹浅笑：“姐姐，你知道吗？我一直觉得自己是最幸运的那一个人，我的幸运不是因为我嫁给了姐夫，也不是因为我生下了一个让我骄傲的孩子，而是……而是我有一个姐姐，对我真心相对，从不怨恨于我这个妹妹。”

叶无极下意识的看向叶君兰，微微蹙眉，为何这样的叶君兰，反倒让她觉得非常危险呢？

“姐姐，所有人都认为，我们两个在一起，一定是我照顾你，而你是千金大小姐，不懂得照顾人，其实恰恰相反，我们刚离家的时候，我清楚的记得，有一次我感冒了，你非常紧张，带着我去医院，陪我在医院里待了一夜，可是回家后，我的病情没有好转，你就偷偷用自己的能量来化解我身上的病毒，第二天，姐姐病倒了，你还笑称一定是被我传染了，其实我知道，那是因为你精神力使用过度，把自己伤着了，姐姐，你每次都这样，总是不顾自己，宁愿自己受伤，也不想去伤害你在乎的人，就如这次，我做了这般过分的事情，你却连打我都没有打一下。”

叶无极没有说话，她在观察，观察叶君兰到底是什么意思，为什么她给她的感觉，会这般危险，会让她这般不安？

突然，叶君兰面露决然之色，脸色也一下子免得苍白如纸，叶无极意识到不对，可已然来不及，只见她嘴角溢出一抹泛黑的污血，看着她笑着说：“姐姐，每一次都是你照顾我比较多，这一次，就让我为你牺牲一次吧，就这么一次，姐姐，不用白费劲救我了，当初我们离家时，你带了救人用的金丹，而我则带了害人用的百毒散，百种毒药提炼而成，此药无解。”

叶无极当即起身，在她话音落下之时来到她身边，伸手揽着她的身子，两人双双坠地，叶无极今天身着一身浅色衣袍，那丝质的长袍散落在两人身侧，美不胜收，可此时，谁也顾不上此情此景。

叶君兰在来之前，就已经藏毒于齿，早就已经想好了今天来到这里的结局，可当姐姐说，并未恨过她的时候，她才下定了决心，连带着自己的儿子，都不顾了，易轩已经长大了，想必没有她的照顾，也可以活得很好，她想，姐姐会善待他的，谁让姐姐总是刀子嘴豆腐心，她还不明白吗？

叶君兰是笑着的，像是终于解脱了般，脸色异常的轻松，可是叶无极知道，她现在恐怕并不好受，她的身子一拱一拱的，嘴里也时不时的会吐出黑色的污血来，叶无极立即扣住她的脉门，却早已来不及，毒素早就蔓延了全身，心脉律动的越来越缓，就如同她说的，做什么都是无用功。

“何必如此！”叶无极终于软下了声音：“你知道的，我从未想过让你死。”

“我知道，做妹妹的，怎么能不懂姐姐的心呢，姐姐明明是爱姐夫的，可你选择让我幸福，姐姐，到最后一刻，你心里想要照顾的人还是我，够了，这就已经够了，妹妹知足了，很知足。”

“叶君兰，你可知，你是这世上最傻的女人，你想替我抱住易家夫人的位子，却用错了方法，可错了之后，你又不愿面对，和易天行只是有名无实的夫妻，明知道自己没有爱人的情根，还非要去触碰那情，我让你幸福，可你也不会啊，你怎就不懂，我不要易天行，根本与你无关！”

“怎会无关，姐姐，怎会无关啊，倘若不是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