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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看到了右上角题的字:

……

以吾之灵,涤尔夙愿。

素白天地,血染华宫。

心心念念,何处归程?

……

这幅画中的幸福,是假的;所有的一切,都是假的。

她大惊着喷涌出了泪水。

女子的笑是假的,女子的柔情是假的;小孩的天真是假的,小孩的沉静是假的;男子的幸福是假的,男子的欣慰也是假的。

唯一真的,便是他凄凉的心境,他自始至终的柔情,他一程不变的爱与神情……

柳云凡的心底,恍惚间呈现出了此生最深沉的挣扎。

“你是谁?我又是谁?”

她狠狠的扔掉了手中的手绢,也扔掉了那手绢上那份假想的幸福……

“我究竟是谁?这是哪里?”

她忽然抱住头,痛哭的蹲在了地上。

为何?

为何她会那么茫然的心痛?

为何她会这么痛苦又难受?

这些,究竟与她有什么关系?

心,真的好痛好痛,就像是有一把刀子,插进去,拔出来,再插进去……

“咔嚓!”

天边,又是一阵震颤心扉的雷声炸响。

像是一个开关,瞬间关掉了所有的光明。

她的周围,再次暗了下去,阴暗包裹。

再次,变回了那星星点点的微光,变回了那无尽的压抑与窒息……

柳云凡意识,也在渐渐飘散。

终于,她最后挣扎的意识,也陷入了再度的黑暗当中,混沌睡去……

她清醒过来时已经上第二天上午。

太阳已经出来,光晕柔和。

透过窗户,洒进她床前的地板上,带来了温柔的光明。

雨息了,风停了,一切,好像恢复到了正轨之上。

呼吸之间,她还能够闻到一股香甜的“一酌醉”的酒香味。

脑袋已经不再迷糊,依稀记得,她做了一个奇怪的梦,但此时此刻她记不清楚了。

脑海中,只有一首诗词一直盘旋回荡——

菩提树下,莫莫青藤。

繁繁佳木,萋萋草生。

缠绵毫末,去留匆匆。

以吾之灵,涤尔夙愿。

素白天地,血染华宫。

心心念念,何处归程?

眼角干干的,柳云凡伸手摸了摸,才发觉那居然是泪痕。

好迷茫,难道她在梦境中哭了?

可是,到底梦到了什么,脑海中怎么会有这么一首诗?

好奇怪!

她印象中,昨天一时兴起,便喝光了尘夫子的“一酌醉”。

但是后面,她就什么都不记得了。

应该是喝醉了。

至于怎么回来的,应该是尘夫子送她回来的。

想到这里,柳云凡一阵兴奋。

会不会,她家丫鬟见到了自己心上人,心情非常非常的激动呢?

是不是,她喝醉了酒,无意间成就了一段姻缘呢?

想罢,柳云凡立刻从床上跳下来,登上鞋子,八卦的就往轻诺的房间跑。

刚打开门,便撞见轻诺正端着洗漱用具进来。

她刚想开口询问,在看到轻诺射向她的奇怪的眸光时,她就改问道:“轻诺,你怎么是这么一副表情看着我?”

“喔!没事,小姐!”

轻诺摇摇头,感慨了一句。

“小姐,您清醒的真快!现在,已经完全看不到醉酒

的模样了!昨天您回来的时候,可是抱着院中的树就不松手了呢!”

“嘎?”

柳云凡一怔,“我是自己回来的?”

“嗯!”

轻诺点点头,“小姐您真是不同于一般人,您那样子明明已经醉的不省人事、胡言乱语了,可是您这腿脚可是好的很呢!居然自己还能走得动路,居然还能找到家的方向。”

“喔!这样啊!”

柳云凡有些失落,居然尘夫子根本就没有来,那明显没有什么好戏了。

她没有去细问轻诺为什么说她“醉的不省人事,胡言乱语”,更没有询问她究竟胡言乱语了些什么。

而是有些气恼尘夫子这个不会办事儿的人,这么没心没肺。

万一她昨天出个事,比方说迷路了,比方说让人家给大劫了……

反正柳云凡就是觉得,不来送她顺道见见自己家的轻诺家人,就是尘夫子不对!

所以,早饭匆匆吃过之后,她就急冲冲的冲进了汉霄学府,最后冲进了尘夫子的书房。

她记得,今天她跟尘夫子都没有课要上。

因此,她要去找尘夫子这个好恩师问问他,为什么放心将她一个醉醺醺的孩子单独放回家,而不是将她送回来!

顺便再让他给好好教一下轻功。

毕竟,被千金子小姐的陷阱一搅和之后,她又觉得很自卑了。

当然,后者才是关键;前者,纯属娱乐。

抱着不单纯的目的,柳云凡火急火燎的就窜进了尘夫子的书房,三下五除二的搬了一张凳子放在尘夫子的书桌前,不是坐着的,而是麻溜的将脚一脚踩在了上面。

下一刻,她就朝尘夫子凶巴巴的开口声讨道:“尘夫子,你说说看,你知罪不?”

尘夫子一下子就蒙了。

就她方才这乒乒乓乓的一套,又是开门,又是搬凳子,又是霸气十足的一脚踩上……

经历这些,他已经处于惊诧状态了,这会儿她忽然又问出这么一句话,他就显得更加懵逼了。

“喂喂喂,你这小孩儿,你这是什么形象?怎么没有个淑女风范?”

尘夫子赶紧从座位上坐起来,指指她踩凳子的脚。

他一下子变高了,逼得柳云凡不得不一脚踩着凳子,又挺直了腰杆儿!

她指指自己的鼻子,凶恶的话又劈头盖脸的砸下来。

“尘夫子,你真是不仗义!我昨天明明喝醉了,你怎么不把我送回去?你怎么可以让我自己一个人回去?你怎么放心我一个人回去?你办出这样天理不容的事情,你让我怎么淑女?”

她磨磨牙,又道:“尘夫子,您都一把年纪了,怎么就不动脑子思考思考?像我柳云凡这般如花似玉,美若天仙的美女,若是在路上遇到了歹人,给人劫色了怎么吧?尘夫子你赔的起吗?”

“哎,你这小孩儿,你这么说我真是冤枉!”

尘夫子没好气的敲了她一下,翻翻白眼儿。

“谁说我没有送你回去?我把你送到晋宁侯府的大门,然后问你,你一个人能找到地方回去吗?”

他伸手指指她,“你自己说的,你能找找。你还说,你连茅房都找得到,连呆呆的袖珍小马桶都找得到,怎么会找不到自己那么大的家?”

“嘎!”

柳云凡听闻,她那张脸“腾”就红了。

完了完了,这这不是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嘛!

这下知道自己酒后失言了!

她怎么跟尘夫子探讨茅房马桶这样的问题?

想着想着便想起,上次酒赛喝醉的时候,就是那只狐狸伺候她上茅房伺候了一晚上,她脸上又是一阵火辣辣的。

柳云凡轻轻抹了一把脸上吓出的汗。

还好,还好这一酌醉只有劲儿没有量,还没有到逼着她频繁往茅房里跑的地步。

要不然,她要是在尘夫子面前做出当日在狐狸面前的那些事情,她柳云凡的老脸就没有地方放了。

“这这倒霉孩子!”

尘夫子点点她的脑袋,“现在你居然跑来来找算我!还数落我的不是!”

“额,呵呵,呵呵……”

柳云凡缩着脑袋,悻悻的就将脚底下的凳子抽了出来。

现在没有底气了,正所谓高处不胜寒,还是赶紧将脚下的垫脚凳拿出来吧。

下一秒,她微红的脸颊扯出一张大大的笑容,不过那笑的有些牵强。

“那个,尘夫子,今天其实我来找你的主要意图不是弄这个,我是想请你教教我,轻功来着……呵呵……”

不得不说,柳云凡真是脸皮够厚的!

没有去求证就随随便便的污蔑人家尘夫子,最后还搞出这么大的一个大乌龙。

问题是,她居然一点儿歉意的意思都没有,还这么堂而皇之

的、底气十足的要求尘夫子好好给她教教轻功。

这就是尘夫子脾气好,对她也好,不跟她计较,要是换做旁人,早就将她打出去了。

于是乎,当天,柳云凡就厚着脸皮,又红着脸颊,死赖在在尘夫子子那里一整天。

她也是下了决心了,她要变强,她要尽自己最大的努力去学习所有的东西。

所以,在时间上斤斤计较的柳云凡当天中午做了一个非常重大的决定。

她十分郑重的跟尘夫子说:“尘夫子,您看,您身为夫子,怎么着在这汉霄学府都是个有工资的人,您比我这穷娃娃富裕是吧,所以,我决定,今天中午就给尘夫子你个机会,请你这位可爱的学生,也就是我柳云凡,好好吃一顿大餐!”

生怕尘夫子不答应,她还专门给尘夫子讲了一个故事。

说是有个人,饥寒交迫,在大街上要饿死了。后来,遇到了一个好心的老者给了他一碗饭。

就是因为那一碗饭,那个人活了下来。

半个月后,那个快饿死的人忽然衣着华丽再次找到了那位老者,并且给了他一袋子银子作为感恩。

原来,那人是外地有名的商人,家财万贯。不料路上被强盗打劫,才落得穷困潦倒的下场。

就是因为老者的这一碗饭,他活下来并且机缘巧合到了家。

他是个知恩图报的人,回去携了银子,立刻就来报恩。

后来那位老者就靠着那一大笔钱,拥有了一个幸福的晚年。

讲完了,柳云凡又道:“尘夫子,您今天中午要是管我一顿饭,让我不至于饿死,以后我要是发达了,一定忘不了你!”

“你这小屁孩儿!”

听闻后尘夫子又敲了她一下,“你说不就是一顿饭吗?你有必要花费这么多口舌吗?再说,就你这小屁孩儿,穷光蛋一个,你能有钱报答我?指望你,我还不如指望做梦!还有,我真的老到要去安享晚年的境地了吗?”

“呵呵呵……”

柳云凡干笑两声。

好吧,她是有点儿夸张了。

她不就是想要节省一点儿时间嘛!

她就是害怕,不夸张一点儿,这小气的尘夫子跟更小气的她要伙食费。

看样子,她不用担心了。

当天中午,尘夫子烧了一桌子丰盛的菜肴。

柳云凡闻着那空气中弥漫的不是很浓重的香味自我陶醉了很久,尘夫子终于给她一一将菜盘子上的盖子打开了。

第一道菜,猪皮顿粉条。

第二道菜,猪皮熬汤。

第三道菜,第四道菜,第五道菜……

猪皮炒辣椒、清蒸猪皮、清煮猪皮、清汤炖猪皮……

柳云凡傻眼儿了,怎么每道菜里面全都是猪皮啊?

看到她这副模样,尘夫子优哉游哉的夹起了一块猪皮,享受似的闻了闻,悠悠道:“因为,猪皮最厚啊!烧起来费劲儿!”

“嘭!”

柳云凡从凳子上栽倒进了桌子底下。

好吧!

这尘夫子是在这里别有所指呢,什么猪皮烧起来费劲儿?明明就是说她柳云凡的脸皮厚的从来不会烧到脸红的境地!

良久,她终于从桌子底下爬出来,苦着脸说了一句:“尘夫子,您直接说我的脸皮比猪皮还后就行了!干什么跟这些可怜的猪皮们过不去?”

尘夫子没接话,将筷子往她手中一递道:“喔!好了小孩儿,这些猪皮们难得齐聚一堂奉献自己,今天中午,你就不要辜负了它们的情谊,敞开肚皮使劲儿吃吧!”

“噗通!”

刚爬起来的柳云凡再次栽了下去……

她总算是明白了,世界上还有一种人真心惹不得。

就是像尘夫子这样的,看着温润如玉,看着一脸慈祥,看着温文尔雅,看着一脸老实相……

实际上,他们的心比谁都黑!

要是得罪了他们,就等着他们黑心的报复吧!

也是在这个中午,柳云凡彻底对猪皮产生了抗性了。

她觉得,自己好长一段时间内,应该是不想看到猪皮的——

她坐在桌前,看着尘夫子津津有味的可劲儿的吃猪皮;而她自己经完全张不开嘴。

逼不得已,中午的大餐,她改成了清肯馒头。

至此,她白吃的大餐梦落空。

柳云凡猜测,尘夫子这副样子,应该是这辈子第一次吃猪皮,而且,还是打算将这辈子没有吃的猪皮用这一顿饭全部补回来。

真的,尘夫子好可怜!

两个时辰之后,从汉霄学府出来,柳云凡是精神抖擞的。

那会儿,虽说被尘夫子的猪皮弄得中午吃饭特别憋屈,可是因为下午尘夫子指点她轻功特别用心。

还真别说,有尘夫子

的指点,她真是进步很快!

所以,柳云凡果断再次学一回猪皮,她从此就厚脸皮的黏上尘夫子了,多多让他花费时间教教她。

大不了,下一次来的时候,她从汉霄学府带着食材来这里做饭。

她大度的想,看在尘夫子这么用心的份上,这件事就这么过去行了。

柳云凡是不会赞同自己的想法大言不惭的。

虽然,跟尘夫子想比,她不仅武功上不行,脑袋上也不行,可是她就是喜欢高估自己的往脸上贴金,贴的越多越好。

下午的秋风,忽然转凉,阴阴冷冷,呼啸攒动。

瑟瑟的落叶飘零的更加肆无忌惮了些。

毕竟已经到了时节,寒冷将至了。

踏过呼啸的西风,遥远的天际,似乎传来伶仃的细语微言。

它踏着浮云,划过天边,缓缓的吐出:扶月帝国,南碣风浪。四面凄歌,八方劫难……

可惜,这样寒意的来临,丝毫没有影响到古晋城中最大的青楼胭脂坊的生意。

傍晚来临,正是生意火爆的时候。

不管是门前还是楼后,那依旧是络绎不绝的人群。

“呦!侯爷,您来了!贵客啊!快请进,快请进!”

远远地看到柳贺进来,老鸨招摇着大红色的手绢就迎了上来。

“侯爷,今日我们给你留的姑娘,可是一等一的漂亮啊!保准将您伺候的舒舒服服的。”

“带我上去!”

柳贺冷冰冰的开口。

他的脸上,一贯的没有笑容。

自老鸨出现,他就没有正眼瞧过。

“奥,好好……”

遭到冷漠的回应,老鸨仍旧谄媚的应着。

似乎,这样的场景已经重复过无数次,她早已经习以为常。

柳贺跟老鸨的身影上了二楼,门口处,才进来一个鬼鬼祟祟的身影。

他一身蓝色的粗布麻衣,络腮胡须。

乍看凶神恶煞,但是细看,不难发现,他的脸颊白皙,皮肤水嫩,就连身材都是娇小匀称,丝毫没有一丁点儿粗犷汉子的模样。

他盯着前面两人拐进了二楼的走廊,赶紧跟着就往楼梯上走。

“你是什么人?鬼鬼祟祟的干什么?”

一只脚还未有踏上楼梯,身边忽然跳过两个拿棍子的人,挥舞着棍子凶神恶煞的挡住了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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