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无人打扰的小作坊,古绯从墨模中取出阴干的墨丸,用打磨锥将之边角磨的光亮圆润,指腹摩挲而过,滑且不刺手,方才作罢。
她也不描金绘制,立马取来砚台,长袖挥动,研磨出墨,毫笔饱蘸,落到白纸上,低头浅嗅,立马眉头就皱起了。
味还是不对,其他辅料加重了,将檀香的清幽给掩盖了,她随手将墨丸仍在一边,换了支毫笔,在写满配方的纸上删删减减,或沉吟片刻或眉头轻锁,待经过仔细思量过后新的配伍方子出炉,古绯丢开笔,抓住烟炱开始重新制墨。
苦妈面带忧色轻手轻脚进来的时候,恰好古绯正在称重檀香粉末,眼梢瞥见苦妈,手上动作也没停。
苦妈掩上房门,考虑了会,顺手为古绯递上装料的托盘,小声地道,“姑娘,墨宴回来第一件事,便是将墨成给差到其他郡州去,明日午时出城。”
古绯手一抖,小秤盘里地料全撒了,她低头看着撒出的檀香粉末好一会才道,“除此之外,墨宴可有其他动作?”
苦妈摇头,手边拿帕子开始清理撒出的料粉,“这倒没听说,姑娘在琳琅阁的布局算是失败了,小墨家入局不深,不会有黄家那么损失惨重。”
古绯眸色微敛,她将小秤放回架子上,又将墨模放回原位,那失败的墨丸半点不可惜的抛进一堆废料中,这才问道,“琳琅阁那边可是将银子都送过来了?”
苦妈将古绯的神色尽收眼底,知晓古绯对墨成还是有那么点血缘亲情在,“昨个九先生就差人送过来了,一并是纹银五千两,兼之……”
“不用回禀,”古绯抬手打算苦妈的话,“苦妈你收着便是,不过,我要的只是四成,看来这次九先生还赚的不少。”
需知,寻常普通百姓家一年的开支用度也不过区区一二十两银子而已,古家姑娘的每月份例是三两,这一大笔的银子古绯却让苦妈自行收用,也不怕被中饱私囊了。
苦妈表情一凛,她心头同样震动,情绪复杂的理不清,只得默默将古绯的信任暗藏心底,日后用行动来不辜负了便是。
她遂低头应道,“是,老奴省得。”
古绯示意苦妈推她出小作坊,“查查墨成在琳琅阁折了多少银子进去,按照这数目的翻倍,明个正午之前准备好,我去送送他,怎么说,从前他对我也颇多照顾。”
苦妈应下,将古绯安置到花厅,自己就去忙活了。
一夜无话,第二日,苦妈准备妥当,自己挎着竹篮,推着古绯大大方方的从古家正门出,一路招呼到底,就谁都知道古绯一向不出门的古绯今个也跟同出门转悠。
在古家府门外十来丈的拐角处,苦妈早雇了马车在那等着,马夫也是懂规矩的,见到来人头便低着,眼皮也不抬一下。
苦妈跟着上到马车,撩开帘子叮嘱马夫赶的稳些,没旁人后,她才从怀里掏出一叠银票来让古绯点点,“姑娘,这是一千两,老奴依着您的吩咐,准备的双份,您瞧可够?若不够,老奴这里还有多备的。”
古绯接过,随手一捻,抽出其中两张还给苦妈道,“八百两就好,够他创下一份自个的家业,日后若是了我能……算了,日后的事日后在说吧。”
苦妈不知古绯没说出的话是何意思,即便想接口也无从说起,她沉默的将那两张银票放回怀里,往帘子外一探,“姑娘,城门口到了,是将墨五爷请上马车还是老奴送您下去?”
古绯斜眼瞧着马车外明晃晃的日头,有疏影横生的深浅暗色在她脸上明灭不定,她便口吻浅淡地道,“出城门,找个僻静的地方,送我下去,要是他行经,便请过来。”
闻言,苦妈转头对马夫吩咐了声,车轮轱辘轱辘转动,飞快就出了城门。
墨成从未想过,自己会有背井离乡的今日,他出了小墨家大门,就一辆马车,安置妻妾子女,随身一小厮,行李再一驾马车,如此而已。
墨宴背剪双手站在大门石狮边,日头将他脚边的影子拉长,让他面目模糊不清,那双细长的眼中只是浅碎的金黄日光,除此再无其他的颜色。
最后走出小墨家,墨成还是按照规矩对墨宴行了一礼,也没多余的话,就那么衣衫决绝的转身上了马车。
马车里,没人说话,墨成闭目,妻子方氏神色不太好,可还知道要先将膝下的一儿一女安抚妥当,妾室柳姨娘眼眶通红,马车都已经走远,她还没放下帘子,一直往后张望越来越看不见的小墨家。
心下寒凉,要说墨成心底没半点怨恨,那自然是假话,他知自己多半是被古绯算计了,可这种事,也是他早就对墨宴心有不满,才至于生了旁的心思。
他清楚的明白,就算古绯不出现,他同墨宴之间的矛盾也只是早晚的事而已。
所以,他是个失败者,只是他从未觉得墨宴那般陌生,心底掩藏的秘密仿佛深不见底的黑暗巨兽,不对任何人讲,十年前墨徽的死是一件,墨绯去到大京墨家,十年后却双腿被废的归来,又是另一桩……或许还有其他的,他压根就不知道。
他无心去探究什么,想知道也不过是为了防备有朝一日而已,为自己的安危防备,为自己的子女防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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