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 弥天大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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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阳已经落山，影阁的窗户也被段弈悄然关上，可是大量掺杂着金色的青色和白色光芒照亮了偌大的一个影阁的几乎所有角落。

一楼的那些悬浮着的屏风和书画好像忽然矮了一截，一些看不见的尘埃簌簌而落，在地上盘旋不休的丝丝黑灰色的雾气似乎也淡了一些。就连两道大阵，也暂停了刹那才重新无碍的运转起来。

叶流尘一脸痴相的坐在那里，浑身都沐浴着三色光芒，那些光芒渐渐燃烧起来，毫无阻碍的透过各种细小的缝隙绽放出来。

所幸，不知道什么原因，它们离开影阁不久，就兀自消散不见了。

一声若有若无的满足的呻吟声从遥远的地方传来，让整个禁军内院都震动了一下。

三色火焰缭绕在叶流尘周身，他的脸色渐渐变得痛苦起来。灵心星衍无声无息的铺展开来，阴阳鱼和九宫八卦的印迹漂浮在周围的空间里，段弈也不自觉的变了脸色退后到楼梯处。

接着，风雷漩涡、青莲、紫色魔焰和极焰霜华具现而出，但是，每一个真实无比的影响中都开始染上淡淡的金色光华。

龙牙和千羽墨自动落在三色火焰之中不停的旋转着，一部分火焰的光华被它们不断吸收，它们各自也发生着惊人的变化。千羽墨的剑身被完全熔接，只留下那些本来像是鳞状的羽毛刻痕，轻柔的叠加在一起，变成数十把不过寸长的纤细飞刀悬停在叶流尘肩头；龙牙原本的紫色彻底褪去，变成了一抹亮银色之中带着一丝青色的样子，整个枪头却变得黯淡无光，而且似乎像是缺少了什么东西一样，让人感觉十分别扭和不舒服。

龙牙轻巧的落地，海象上反弹了几下才舒服的躺在叶流尘脚边，千羽墨倒是十分乖巧的远离了三色火焰，而是飘散在灵心星衍的范围之外，悬浮在半空中。

叶流尘身上的三色火焰更加内敛，可是他却像是受到了更大的折磨，双臂死死的撑在地上，额头触碰在地面，眼神都有些涣散了。他大张着嘴巴喊不出任何声音，就连动一下都感到万分艰难。他的身体里开始传出骨头噼噼啪啪的声音，整个人终于侧躺在地上，不受控制的颤抖起来。

叶流尘的神识犹在，他能清楚的感受到发生的一切。然而，与其说他做不出任何反应，还不如说他没有能力也没有办法做出反应。修士引以为豪的真元无微不至的灌注在他的身体各处，天地灵气也和他的身体前所未有的亲密，与他的身体亲昵无间的接触着。

每时每刻都感觉到神识和身体的痛苦，彷佛下一刻就要完全崩溃，可是等到挨过这一刻，还未缓息之时，又是更加猛烈的令人崩溃的磅礴真元涌入和饱含天地威势的灵气倾洒。

夜色完全笼罩了京华，影阁中陡然亮起一盏豆大的油灯。

叶流尘身上的残余光芒彻底消失，各种具现的影像和灵心星衍都不见了踪影，就连那些千羽墨变化而成的数十把飞刀也安静的落在地上。

叶流尘躺在地上，双眼中恢复了一些神采，脸色苍白无比，身下是一滩不知名的暗红色液体和一团团漆黑的灰烬。

段弈托着一盏油灯在他身旁蹲下，温和的问：“觉得怎么样？脱胎换骨的感受不好受吧……”

“咳咳……”叶流尘猛地坐起，却因为脱力又差点儿倒下，晃了晃发昏的脑袋努力半坐着，又情不自禁的抹了抹嘴角溢出的一道口水，“如果这都算是修行，那么之前的努力又算什么？磐石的死又算什么？我们辛辛苦苦的修行甚至还抵不上一宗宗的设计和一样样天地灵物与绝世术法法诀，又何必如此修行……”

“红叶，这是我最后一次叫你红叶，因为从此刻起，你就真的不再是影阁的人了！”段弈不耐烦的打断他，把油灯定在两人头顶轻声说道，“大道三千，说的是每个人都有自己的道，要知道还有旁门左道上万，选择的修行道路不同，道自然就不同，也许这就是你的修行呢，所以这当然是修行！”

“为什么我可以，各位师兄就都不可以？”叶流尘盘膝而坐，却有些惊愕的发现自己的真元空空如也，就连神识感应也弱了许多，一下子极为不适应的拍了拍额头，“这就是涅槃么……师兄曾经跟我说的真元燃烧，原来是真的，好一个脱胎换骨！”

“所以说这是你的道啊……你去过了庐川秘境和函谷洞天，这是莫大的缘法和运道，还怀揣着九宫八卦的印迹和周天星图，如果还不能超脱出去，倒真的是奇哉怪也了！”段弈扶起叶流尘，搀着他坐在桌边，油灯轻轻的落下，才缓缓开口，“所谓涅盘境界和真元燃烧，说起来都不是修士自我引发的，除了跨入这道门槛以外，跨入了这个门槛，才真正的走上了超脱的道路。一直都说修士是与天相争，可是涅槃之前，修士不过是利用天赋和潜力走上一条不同的路罢了。涅槃之后，蜕去了原来的形神，如同一个崭新的存在，这才是超脱的开始！”

“再次重新开始吗？”叶流尘无力的撑着桌子，无奈苦笑，“我可没有信心和能力保证自己还能像之前一样修行下去……”

“虽然算是从头开始，可是并不需要重新修行，涅槃所考验的不过是心性，相信对于流尘你来说反而是最简单的关口，也许用不了多久，你就可以破境而出了……”

许久无言，段弈静悄悄的坐着，不知从哪里拿出了一壶茶。两个人沉默的喝着茶，叶流尘的体力慢慢的恢复，也有微弱的真元开始重新凝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