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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时,万金拎着一袋子钱出了典当行,他们俩跟在后面,绕过繁华城镇的北端,一排青翠的香樟树掩映的那头就是银行的房子,这中间有一口碧澄的深潭。袁放忽然回过头低声对大个子长脸说:杜威,到哪儿下手?还不快点就迟了。杜威指着那口就要出现的深潭疾速地点头。
近了潭口,万金突然回过头不走了,像意识到什么。杜威旋即出手,一拳击在他的脸上,那副金边眼镜震落地上,哐当当散了架,万金尚未缓过神来,杜威另一手就掐住了他的喉管,把他往潭口搡。万金一世精灵,却没有防到手下的两个保安会向他下毒手,即使被掐得说不出话,鼻孔开始冒血,脸上还泛着勉强的笑纹,并挣扎着“哦”出了一点意思,也就是说他万金对不起他们俩,求他们俩放他一马。现在已经迟了,杜威说不会相信他的鬼话。
这会儿,袁放已按事先策划,抢夺他手里装钱的布包,他死活不放,袁放飞起一脚踢在万金的臂肘上,他那只抓住钱布袋的手才松开。之后,他自认倒霉,跪下来装出求情的样子,杜威掐住他喉嗉的手依然没放,且逼视着他:你这是黄鼠狼给鸡拜年——没安好心。我不会上当。起来,到水里领死吧,明年的今天是你的忌日。
那口暗绿的深潭只一步之遥,万金的身子直打抖,杜威使一个眼色,袁放把他挣扎的双手反剪着,推进深潭,然后抓住他的头发直往水里按,开始冒出一串串泡沫,继而泡沫稀疏了,直至消失,现出原有细细的涟漪,静谧得像什么事儿也没有发生过一样。
看着万金的尸体沉没了,袁放才转过头看杜威,当然更主要是看从万金手里夺取的满布袋钱币,这分给他一份儿就足以给包荃凑齐婚礼聘金。沉浸在即将分享战利品喜悦中的袁放转过头来,却不见杜威和那个装满了钱币的布袋,他恐慌又愠怒,杜威那个王八蛋怎么跑了?要是不跑,那满布袋钱分给自己一份儿也就能凑齐给包荃家的聘金,可是这一切都成了泡影。到哪里去找杜威?他脑子一片空白。典当行是不能够返回了的,对了,到杜威家里去找,据说他家在湖南岳阳,但不知具体地址,他还是决定去找。
三天后,这口深潭浮起一具尸体,有人辨认出是典当行里的万金。典当行里的人那几天已向官府报称失踪三人,现在算找到了其中一人的尸体,其死因对局外人来说是个谜,以至传出种种猜疑:有的说他可能遭到两个保安打劫而被溺死;有的说,这三个人都被强人害了,分析的依据是本典当行里的保安,不可能谋害自己的老板。可是令人生出疑窦的是,官府令乡绅差人抬来几架水车把深潭的水汲干,也找不到两个保安的尸体,更不见那个装满钱币的布袋,据此可以推断,两个保安很可能活着,也有可能抢劫主人后又杀害了主人。官府由此绘出两个保安的形体容貌,复制数百张贴于闹市,悬赏重金提供线索者。
在包家绣楼,包荃不自在地走来走去,她的右眼总是跳,也不清楚发生了什么事儿,一段时间,脑子昏沉沉的,也不是什么病,要说有病,就是一直惦记着袁放,害相思病也许就是这种状态。她早已绣好那个准备作为信物的荷包,只等待袁放回返,她要亲自送到他手里,可是这些天,日思夜盼也枉然,袁放已杳无音讯,莫非那被老鼠咬成了纸屑的合同给他带来了麻烦,想到此,她暗暗地埋怨自己。
稍后一些日子,她感觉坐在绣房里闷人,便与母亲出门走走,来到一条大街,见街那头围满了许多人,均现惊讶神态。包荃拽着母亲也去看热闹,她挤进人缝,发现墙上裱了两张画像,她认出其中一张是袁放的画像,颇感奇怪,再听来人念旁边的官文:武当山下的西街典当行里两个门卫杜威和袁放有谋财害主之嫌,今官府悬赏抓捕在即……
听人念出这段官文,包荃泪流满面,悄然离去,母亲随女儿回到包家,也十分懊丧。不久听说袁放和杜威落入法网,被处以极刑。包荃心如死灰,捧着那个尚未送给他的荷包悄然落泪,她来到绣楼后那片竹林,望着上一次袁放来看她时弄折的那根楠竹,像是应验了不吉之兆,她似乎对它有些憎恨,连带自己亲手绣的这个空落落的荷包,这个再也不能承载自己情感寄托的荷包,她在手里搓揉了几下,便含泪点火把它焚烧,直到它成为一团呛人的青烟,袅入苍茫的云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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