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蔡妩站起身暗地里攥着拳头才顺好气。在看了一眼榻上病人后,蔡妩想了想,迟疑一下后才塞了枚参片在牛烈手里,一言不发转身就走。
“姑娘,聂某御下不严,手下诸人多有冒犯,还请姑娘多多包涵。”榻上那位倒是知礼,见到蔡妩举动后,没等人出去就开口道歉。
蔡妩停在门口,回头看着这位聂公子摇摇头,语气平静:“不用致歉。反正你这位下属这两天没少被我呛声。”想了想又加了一句:“你安心养伤吧,希望等你好时能命你的人放我们平安离去。”蔡妩故意在平安二字上加了个重音,嘴角挂笑眼睛却微微眯起地看着榻上人。
牛烈一看蔡妩这态度杀机又起:这丫头怎么跟公子说话呢。
聂公子则沉思一下点头道:“那是自然。怎么讲姑娘也算对聂某有恩。只是……”
蔡妩立刻说道:“蔡妩和蔡家商队上下自出行起一直一路平安,到并州之后就返乡回程,从不曾遭遇过路匪之流,更不曾认识过什么聂公子。”
聂公子挑眉对牛烈说:“牛烈,送这位姑娘去见见她的父亲吧。”
蔡妩一听,压抑住袖中微微颤抖的手,冲聂公子感激一笑。那位聂公子脸色可疑地红了红,接着就侧头不去看蔡妩。蔡妩诧异了一下,有些不明所以:我刚才好像没做什么?怎么都扭头不理人了?
蔡妩被牛烈带到蔡斌被看押的小屋子时,见到蔡斌正站在窗口担忧地往外看,脖子处的伤已经被处理,但脸色却不太好,眼睛红红,眼圈泛青,显然也是一宿未眠。见蔡妩被牛烈带来,赶紧上前几步拉了女儿,上上下下打量蔡妩,目光里全是担忧关切,声音沙哑:“阿媚还好吗?他们可有给你委屈?你有没有受欺负?”
蔡妩一见阿公脖子上伤口时就心疼不已了,再听到自家阿公的问候哪里还有刚才在正房时候的冷静,一下子扑到蔡斌怀里哭的梨花带雨,边哭还边摇头解释:“没有。阿媚没受委屈。他们家公子已经醒了,等过几天伤好了,就放咱们离开。”
蔡斌安抚的拍拍女儿的脑袋,在听到蔡妩说离开的时候脸上泛起一丝苦笑:看架势,咱们还能离开吗?不过他却未对女儿说明。眼睛看看站在门口的牛烈和另一个带刀看守,张口欲说什么,牛烈却一转身:“你跟你爹爹说吧,我等等再来带你回去。”
蔡妩没反应,接着抓着阿公胳膊,蔡斌则回了个笑,从嗓子眼挤出一句:“多谢。”接着又把目光转回自家女儿,捏捏女儿肩膀,又抓抓女儿胳膊,好似才放心下来一般舒口气。
牛烈刚离开,蔡妩就把眼泪一抹,低声在蔡斌耳朵边说:“阿公,他们公子不知道手下打劫的事。说等他伤好就放我们离开。只是我们不能往前走了得赶紧回去。”
蔡斌一皱眉,低声说:“你个傻孩子,真有那么简单他干嘛不让我们留下伤药现在就离开。那位公子这么说一来不信任咱们,二来是人家只怕是等着人来接应。放不放行还是一说呢。”
蔡妩闻言抬头,眼睛明亮、双手握拳看着蔡斌,声音冷静坚定:“若是真如此,我会寻机会做些手脚,你和叔叔们就趁乱离开吧。他们人手不多,不然也不会把叔叔们都放一起看押。”
蔡斌低头担忧地抓着女儿:“阿媚,你可别冲动干什么傻事。”
“放心吧阿公。阿媚惜命的很,不会办出那种玉石俱焚的事的。如果真拿不住他们家主子,最多……”蔡妩瞟了眼房门外头插着的一根火把,不再吱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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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另一房间里,聂公子躺在榻上听牛烈叙述了整个打劫的经过后,沉声说:“这么说那位姑娘昨晚也在这个屋子?”
牛烈一听,立刻单膝下跪请罪:“属下该死,忘记公子平日教诲,放松警惕,请公子责罚。”
聂公子看了看牛烈,挥手示意他起来:“不必如此,我知道你的难处。刚才那姑娘见到她父亲时表现如何?”
牛烈站起身回复道:“与普通小女儿无异。见了自家父亲不过相拥而泣罢了。”
榻上人皱了皱眉,沉吟一会儿才轻叹口气对牛烈说:“到底是个姑娘家,别再为难她了。过两天要是看看情形,要是他们没什么异动,就放人离开吧。”
牛烈点头应诺,然后继续汇报:“属下已经派人通知主公,想必不出五日咱们就有人手接应。公子是打算那时候放人?”
聂公子轻笑着摇摇头:“不必等那时候。”接着指指自己身上包扎齐整的绷带解释:“你说,她被你拿刀威胁着包扎尚能如此,要是把她逼急了会怎么样?拖延一日对他们不好,对我们也没什么益处。不如尽早放人。”顿了顿抬眼看看牛烈,嘴角挂笑地说:“她刚才说她叫什么?蔡妩?倒是个好名字,跟她也相配。”
牛烈一愣,不明白怎么说着说着到了名字配不配上了。
后来的几天,蔡妩每天都能和蔡斌见上一见,只是自己还是逃脱不了被奴役当老妈子兼郎中的下场。熬药喂药喂饭,她还是一个不落得全得接收着,这就免不了跟那位面相很好的聂公子挨挨蹭蹭。作为一个有后世思想的人,蔡妩对这种程度的接触在开始几次尴尬后也没多有琢磨,和几十条人命相比,占便宜什么的真的不值一提。再说这病人身体状况还不如她,谁占谁便宜真说不准。
只是可怜那位公子爷,每次喝药吃饭都表情古怪,扭头闭眼,耳根泛红。喝完药后必得为自己失礼道歉。
蔡妩开始还觉得挺有新意,可几回以后听麻木了,干脆忽视过去。再后来她喂完之后,只要看他有道歉的兆头,立马往人家嘴里塞枚参片,还眨巴着大眼睛一脸无辜地看着人家解释:“这个补身子的,能让你伤势好的快些。”弄得聂公子哭笑不得。
不过蔡妩同时也发现,这位公子爷虽然知礼守节,却不迂腐。可以和她言谈自若,言笑晏然。而且谈话风格灵活机智,谈话内容广阔博杂,算是一个挺有见识挺有修养的年轻人。只是口风紧的很,不知是有意隐瞒还是生性谨慎,蔡妩和他谈话三四天,除了知道他姓聂,其他什么都不知道。
在这位聂公子醒来的第四天早上,蔡妩终于有些心焦,开始按耐不住,在查清守卫和地形后,蔡妩几乎要下决心当晚动手作乱,这位公子爷忽然发话:“牛烈,等会儿送蔡姑娘他们离开吧。”
蔡妩听了喂粥的手一抖,撒了人家一前襟,赶紧拿帕子抱歉地给擦去。牛烈一声不吭,只点头应诺,然后出去吩咐人放人,亲自看着蔡家商队整理东西准备离开。
聂公子见牛烈走远,看看蔡妩笑道:“姑娘,可否告诉在下,若是今天还不放你们离开,你会打算怎么做?”说完眼睛向已经熄灭的火把不着痕迹地扫了一下。
蔡妩回看着榻上人,眨眼歪着脑袋声音轻柔,一脸认真:“聂公子在说什么?蔡妩听不懂。”
聂公子定定得看了她好一会儿,蔡妩也很是无辜地与他对视。然后两个人仿佛心照不宣地相视而笑。紧接着屋中是一阵沉默。捏着腰间锦囊,良久,蔡妩才开口看看这位被她照顾了几天的病人缓缓道:“谢谢。”
病人摇摇头:“姑娘一路当心。下次若是再碰到这事,怕是没那么好运气了。”
蔡妩咬了下唇,气鼓鼓地瞟了眼门外,很不客气地回答:“要是还能碰到公子手下这样的,家父和蔡妩就是再当心也一样被劫。”
榻上人一噎,看看蔡妩杏眼圆睁地瞪自己,只能无奈地笑着别过头去。却听蔡妩接着别别扭扭刺来一句颇有含义的话:“公子以后也当心。下次若是再碰到这事,怕是没那么好运气了。”
聂公子呼吸一滞,缓缓闭了眼睛。
这时牛烈走进来,报告说已经准备妥当了,蔡姑娘他们可以离开了。
蔡妩听完立刻站起身匆匆往外走,到门口的时候停下来,转头看了眼榻上人,冲他行了一礼,轻声说:“聂公子好好保重,蔡妩……告辞了。”说完头也不回的离开了。
牛烈赶紧跟上去,却没注意到自家主子在蔡妩走后,眼睛睁开,未受伤的左手,手指渐渐收拢最终像抓着什么一样握成一个拳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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