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章 魔王的勇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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黑魔王神情从容，就好像说一件与自己无关的事情。

阿隆深深吸了一口冷气，不敢相信自己所听到的东西：“耶古桑提亚，你疯了！”

黑魔王微笑着说：“阿隆，你关心我吗？”

“哼，谁会去关心你。”阿隆勉强冷笑一声：“我只是突然听到一生大的对头就要挂了，有点难以置信而已。”

“哈哈。”黑魔王轻声笑了笑，就不再多言。

海岸上陷入了诡异的静默。

“我不相信，”阿隆突然开口：“我不相信一代魔王就这么死了。耶古桑提亚，你为什么要这么做？我根本就不明白！”

黑魔王并没有回答阿隆的话，而是开口恳求道：“阿隆，变成我的样子，变成我的样子，让我看一看好吗？”

阿隆抿着嘴唇，深吸了一口气，变成了亚瑟。

“是这个样子，这个就是当年的我。”耶古桑提亚眼神朦胧，“我是曾经的大陆之王，所有的人都臣服我的脚下。我是第一个带着主位面的军队打进巴托地狱的人，我是大陆伟大的君王。”

黑魔王的语气带着一丝缅怀，却仿佛只是陈述事实一样正，丝毫没有骄傲与炫耀的意味。

阿隆知道黑魔王并没有夸大什么，后世的人用黑暗年代来形容他的统治，但那确实是大陆强盛的年代之一，黑魔王毫无疑问是一个伟大的君王，就好像他自己说的那样，他是大陆上伟大的君王。

“阿隆，其实我的年代早就已经过去了。”黑魔王像一个风烛残年的老人一样，好像是和阿隆谈心，又好像是自言自语：“自从秘银侠们用长剑斩下了我的头颅，我就明白了这一点，黑魁已经死了。”

“耶古桑提亚，告诉我那段历史好吗？”阿隆轻声说：“所有的历史都记载着你与秘银侠恶战之后，他们将你斩落剑下。我不相信。”

“为什么，阿隆？”耶古桑提亚的眼神温和。

“我不相信。”阿隆固执地摇头。

耶古桑提亚点点头：“他们杀了我心爱的女人，又用她的幻像和遗物分散我的注意力。我不屑于动用我的炼金生物军团，于是就被他们战胜了。阿隆，你之前，我对于所谓的正义阵营的人是不屑一顾的。世人多沽名钓誉之辈，伪君子比真小人要肮脏得多，只有你，你是一个伟大而光明磊落得连你的对手都无法不相信的人。你肯将为我视为生平劲敌，耶古桑提亚倍感荣幸。”

一种莫名的悲伤涌上阿隆的心头。

耶古桑提亚，你交待遗言吗？可是……可是……

“你本来不必如此的，”阿隆黯然道：“你可以等我到达神阶，你可以一次一次输下去，然后又一次一次站起来，直到战胜我。就像以前的你那样屡败屡战。你……你是一个邪恶英雄，不该用这种方式落幕。历史不会原谅你的。”

耶古桑提亚，我已经习惯了你的虎视眈眈，也时刻做好了面对你的准备。

可是为什么你就要这么走了呢？

这是我们的后一次决战了吗……

“不要这样说，阿隆。”耶古桑提亚像朋友一样拍着阿隆的肩膀，“你听我说，你听我说下去。”

阿隆点点头。

蛮藤谷里面，小克劳德已经确认了雷顿的死讯，因为这个时候雷顿的尸体被他的亲兵现了。

而希克森也将事情的一切告诉了格罗姆他们。

“阿隆……”格罗姆无力地坐倒地上。

“冷静，不要慌乱。”大克劳德咬着牙说：“阿隆大哥不一定就死了。他就算独自面对黑魔王，黑魔王也无法伤害到他。”

这个说法让众人都多了几分信心。

暴风忧郁地说：“但是，如果没有阿隆，我们该怎么办？谁来对抗那些恶魔。”

一片沉默。

格罗姆给自己倒了一碗酒，一口灌了下去。

“伙计们，坚强起来。”格罗姆的眼睛闪着寒光：“联军并不是阿隆一个人的联军，我们必须振作。记得阿隆说的话吗？只要大家团结一心，这一战我们就是必胜的。”

“格罗姆。”雷东多一时间有些恍惚，几年之前的生存试练，阿隆独自一个人走入荒原深处的时候，就是格罗姆站出来扛起了大旗。这一幕是何等的熟悉，今天再次出现眼前的时候，雷东多感觉阿隆离开带来的无力感渐渐消逝。

“格罗姆，我们该怎么做？”雷东多问道。

“只有阿隆有统帅联军的凝聚力，其他人都没有这种威望。”格罗姆雷厉风行地说：“我们必须坚守阵线。现，全歼利刃魔之后，我们下界山南面和恶魔们对峙。阿隆回来之前，我们决不能后退一步。”

“这……”拉里犹豫着问：“这可能吗？”

“拉里，阿隆不，我们必须要振作起来。”雷东多坚定地说：“阿隆带着联军所取得的胜利，就算我们不能再建功，也必须要守住，兵败如山倒。阿隆回来之后，我们不能给他一个无法收拾的场面。阿隆一定会回来的。我相信他。”

“可是……”

“唯一会收获一无所获的就是放任自流。”格罗姆凝视着拉里的眼睛。

这句话就仿佛一道热流一样，顿时填满了拉里的心。他笑了起来。

“我也觉得我们肯定能守住。”暴风面无表情地说：“阿隆跟我说过，如果这支联军会失败，后一定是毁自己人的手上。现希克森已经解决了那个叛徒，我们再没有什么会输的理由了。”

“希克森。”格罗姆晶石板上催促道：“你快点回来，我们需要你。”

“我知道。”希克森回答：“风投公司特地派了全大陆快的飞艇专门带我飞向蛮藤谷——已经没办法快了。还有14个小时我就到那里，你们先和都纳尔那个老不死的家伙商量对策，他虽然人不怎么样，但肚子里还是有点墨水儿的。”

落星海岸。

“面对死亡的那一刻，我以为一切就这样结束了。”耶古桑提亚喃喃地说：“但是看来我的一生还不算太失败，还有对我忠心耿耿的手下，他们将我安葬失落的神庙里面，放进了我一生的得意作品，夺魂病疫。于是我就像是一只受伤的狼一样，独自一个人黑暗的角落里，安静地舔着伤口。”

阿隆安静地听着。

“那种黑暗静默的孤独，你明白吗？”耶古桑提亚出神地说：“我一开始还曾经想着复仇，可是到后来，就连灵魂也渐渐退去了色彩。一开始看到有人进入黑庙，我还会兴奋不已，可是到后来已经渐渐麻木。就算复活了又怎么样呢？物是人非，沧海桑田，笑谈词穷，古痴今狂终成空。不知道多少年过去了，然后一个特别的人来到了这里。”

阿隆眼睛有些涩。

“我到现为止还记得那一幕。”耶古桑提亚的脸上带着微笑：“我以为孤独的折磨已经让我失去了情绪，直到看见那个特别的兽人为止。他刚来到这里，就现了夺魂病疫。那个时候我已经几乎不会转动的灵魂过了好久才感到了好奇，世道变了，兽人里居然也有炼金术士了。”

阿隆忍不住笑出了声，他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笑，又为什么会笑的时候有哭泣的冲动。

“那个兽人说，创造这种病疫的炼金术士水平还可以。”耶古桑提亚陷入了回忆：“我的骄傲开始从灵魂深处苏醒，当然，我是这个世界上伟大的炼金术士。不过现不是了，哈哈。但是紧接着那个兽人的话把我气坏了，他说虽然还可以，不过也就是这样了，不过如此而已。然后他就真的破解了我的疫病。”

阿隆也陷入了回忆。

“我本来想要让那个讨厌的家伙就空间陷阱里面困死得了，”耶古桑提亚笑了笑：“可是我又不甘心。我从来没有这么乎过别人对我的评价，可是偏偏乎了你的话。也许是你当时炼金术上的表现太过惊艳。”

“或许。”阿隆情绪复杂地点了点头。

“不，阿隆。”耶古桑提亚摇了摇头：“后来我才知道，原来那就是宿命。那就是我的宿命啊……其实你闯入之前，我就已经凑足了复活所需要的生命，但是我已经懒得去复活了。但是是你，让我明白了我的灵魂还活着，而不是一个好像活着的什么东西。你还记得我们斗智斗勇的一刻吗？你对我下毒，你把和剂散到了空气里面，但是我反映还算比较快，逃过了一劫。你坦然面对死亡，你的勇气和你炼金术上的造诣都让我震惊。我知道你一定会是一个伟大的人，和你一起，我的灵魂渐渐完全苏醒了过来。我恢复了正常的思想，正常的喜怒哀乐。我终于决定要活过来。”

“其实，你教我要绅士的那些话，对我也有不小的影响。”阿隆怀念地说：“他们都说我从黑庙回来之后就雅了很多。虽然雅对于兽人来说并不是一个褒义词。”

“阿隆，我决定要杀死你的那一刻，我根本没有想太多。”耶古桑提亚看着铅色的天空：“也没有想到，后死的人会是我。从此，我的灵魂开始四处流浪，才有了我们后来的几次较量。好像恢复对大陆的统治，对我来说已经不重要了，战胜你的念头燃烧着我的心，也让我的生命变得诗意盎然——虽然你或许不理解我的快乐。明白为了什么而活着，是一件多么幸福的事情。”

“我理解，耶古桑提亚，我理解你。”阿隆有些难过。

“是的，杀死你对我来说，不知道是痛苦还是快乐。”黑魔王喃喃自语：“如果你没死，我还有目标不断追逐，如果你死了……或许我的灵魂会逐渐失去色彩。但是我还是想要战胜你，阿隆，这就是我的宿命。从你踏入黑庙开始，我就已经注定的宿命。我知道，我可以像以前那样屡败屡战，但是阿隆，每一次失败都会给我留下阴影。复活之后的我不是大陆之王，也没有了舍我其谁的年，我只是一个软弱的人，我的勇气是有限的。”

耶古桑提亚注视着阿隆：“我知道我必须做些什么，才能驱散我心头的阴影，让我放手一搏。虽然我现已经是死灵，没有生命，但是我还是渴望生命能够绽放出来。阿隆——”

耶古桑提亚从地上站了起来：“我的时间已经不多了，为了让你我心的阴影消散，我将自己逼到了绝路。我不再去想失败之后的结果会怎样，我只想与你酣畅淋漓地再战一场。阿隆，后一战！我是耶古桑提亚，是你一生的劲敌！”

阿隆安静地看着黑魔王。

“如果我不肯撤去君王印记，你就只能带着遗憾死去。”阿隆蓦然生出一种愤怒来：“你为什么要这么做？只为了驱散阴影？你不可能是我的对手！”

“不，”黑魔王的眼睛闪着光芒：“所有的顾虑，所有的理智都已经离我而去，但是我从来没有像此刻一样相信我会战胜你。”

“如果我不肯与你一战呢？”阿隆愤怒地说：“如果我不肯呢？”

“你不会的。”黑魔王微笑着说：“你是一个光明磊落到让敌人都无法不相信的人，你一定会撤去印记。让我宿命里面了解一切，阿隆，我的灵魂正燃烧，我从来没有像此刻一样相信我会战胜你。”

阿隆默默地拿出了一个瓶子，指尖渗出了蓝色的液体，递进了瓶子里面。

“喝下去。”阿隆把瓶子递了过去。

“这个是什么？”耶古桑提亚一边问，一边倒进了嘴里。

“体力药剂。”阿隆咬着牙：“后一战。你让我失望了很多次了，别再让我感到无趣。看你也疲倦得不行，我不想占你什么便宜。”

“谢谢你，阿隆。”耶古桑提亚向他鞠了一躬：“我们开始。”

阿隆默默地抽出了战斧。kanshu.la/book/dazhuzai/