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唐宁心中一紧,京城虽然危险,可谢白筠身份特殊,又有康乐长公主在身后护持,不管最后谁赢了,谢白筠无论如何都不会有事,顶多吃些苦头罢了。
可是在昆南就不好说了,大昭的诸侯王在各自的封地就是真正的土皇帝,哪怕是在自己的封地里为非作歹,做下许多伤天害理的事,只要不是谋反,就是皇帝也不好管教的。昆南虽说是谢白筠父亲的地盘,可到底父子情分浅薄,又有庶弟在旁虎视眈眈,山高皇帝远,谢白筠反倒更加危险了。
唐宁万分不想谢白筠在这种时候去昆南蹚浑水,可是他没有理由也没有立场劝阻谢白筠,理智告诉他,谢白筠所做的决定肯定是经过深思熟虑,不得不去做的。如果他劝阻了,反倒让事情更加糟糕。
唐宁沉默半晌只得道:“夜深了,我们歇吧。”
于是一刻钟后,唐宁的大床上,一里一外并排躺下了两个人。
可惜夏天炎热,根本不需要盖被子,要不然唐宁这会一定会用被子盖着脑袋装睡。
身边的人靠的这么近,连呼吸都能听见,自从很久很久很久之前发生的那件事以后,他们就从没如此亲近过。
唐宁僵硬的仰躺在床上,清楚的感觉到自己心跳如鼓,思绪乱飘。
他不会像上次那样趁他睡着偷亲他吧?
应该不会了吧……
肯定不会吧……
唐宁翻了个身。
如果他真的亲了怎么办?
还是像上次一样推开他吗?
不要吧。
唐宁悄悄吁了口气。
想太远了,他肯定不会这么干了。
可是为什么自己有点失望呢?
“睡不着?”谢白筠的声音在黑黢黢的房间里突然响起。
唐宁身子一颤,真真被吓了一跳。
“你不也没睡?”唐宁有些没好气。
“呵呵呵……我很高兴。”谢白筠的声音随着硬木的床板在唐宁身下震动。
“傻瓜。”唐宁被笑得莫名其妙,不由嗔道。
谢白筠笑得更欢了,唐宁对人谦和,就算是对亲近的朋友也很少用这种语气说出这种词。
他怎能不高兴,他守了这么多年,终于看到了盼头。
“笑什么?”唐宁不满了。
谢白筠终于收了笑,但话里仍然带着笑意,“没什么,就是能和子安秉烛夜谈,我很高兴。”
唐宁没好气道:“哪里来的蜡烛,而且我们也没有谈话。”
接着唐宁又想左右睡不着,不如趁机和谢白筠商量下以后。
于是他收了刚刚满脑子的胡思乱想,用胳膊推推身旁的人,道:“刚刚我问过你,对于这次的事,你想我怎么办?”
谢白筠沉默了一小会,道:“我建议你外放,流言这种东西,放着不理自然会淡下来。”
唐宁默然,其实他也知道外放出京是他目前最好的出路。
这倒不是什么逃避流言,虽然也有些的避风头意思,但这绝不是重点。
重点是他的名声已经坏了,对于一个文官来说名声非常重要,名声毁了仕途也就断了大半。如果他继续呆在京城,别人就会一直记得这件事,一个在别人眼里品德有亏的人就算身处高位也很难服众,既然连属下都管不好,那何来政绩呢。
也许在一些开明的人眼中断袖之癖不算什么,关键是和他搞在一起的是皇子,这就给人一种他为了上位不择手段的印象。
在官场上混,有缺陷,有把柄,甚至没能力都不要紧,关键是一定要有底线。在众人看来为了上位连自己都卖的人只比那个卖嫡长孙的高莆好那么一咪|咪。
有高莆这个已经上位的人在前,众人肯定不愿意另一个高莆登上高位,显然如果没有特别大的贡献的话,他想在京城升官难上加难。
这种时候唯有外放,不管怎样,外放的官要比京官容易出政绩得多,等他在外面积累了十几年甚至几十年的政绩,那时他年纪大了,容貌自然不如年轻时,且京城的人不一定还记得当时事,皇帝都换了一个,他再回京城就能站稳脚跟。
如果唐宁孑然一身的话,说不定他早就甩甩衣袖潇洒得离开了,可偏偏他身后还有他最珍视的人。唐宁舍不得离开京城,也舍不得带着年老的长辈、年幼的孩童跟着他一起颠沛流离。
况且京城是他的战场,据谢白筠所说,再过不久也许就要进入夺嫡最激烈的阶段,胜负就在眼前。这个时候让他抛下队友,抛下林清羽自己躲清静,他办不到。
谢白筠见旁边的人久久不语,心中已经有了底,道:“你不愿出京?”
“嗯。”唐宁还想跟谢白筠解释自己为何不愿离京,却发现自己不愿离京的理由哪一条都不能说服谢白筠,反倒是离京的好处一大堆。于是便不知道怎么开口了。
没想到谢白筠并没有问为什么,反而跟他说起了留京的事,“留在京城也好,左右你又没有触犯律法,皇上没理由革了你的职位。只是这流言还要传些时候,忍忍也就过了。我估摸着过不了多久朝上也没什么精力管这些破事了。若是凤雏得势,你以后的前途不必说;若是凤维得势,我就带你一家回昆南定居,你可别看昆南民风彪悍,可山清水秀风景明丽,最是适合作画不过。有我在,别的地方不好说,但在昆南随你想去哪都行。”
唐宁没等谢白筠说完,突然翻身俯视着谢白筠的脸,手肘撑起上身,柔顺的发丝轻轻擦过谢白筠的脸颊,落在他的耳畔。
黑暗中唐宁深深凝视着下方的谢白筠:“为何?”
谢白筠被唐宁这一下弄得有些无措:“什么?”
“为何你对我如此纵容,你想的没错,我离京的确是最好的选择,可我一说留下来,你却一点劝阻都没有,反倒替我谋划,你到底是怎么想的?”唐宁有些激动,口里喷出的气息直冲谢白筠脸上。
谢白筠却是笑了,虽然只是勾一勾唇角,但唐宁明亮的目光仍然能透过黑暗感觉到,“我想的从来都是,怎么让子安活得自在。你想做什么都可以,有我在,你什么都不用担心。”
“谢白筠,”唐宁认真得看着眼前人英俊的五官,第一次郑重的叫出他的名字,他有很多话想说,想问他为什么对他这么好;为什么明知他的决定有多麻烦却仍然毫无保留地支持他;为什么愿意为了他而与多年的好友生了罅隙。可是他却问不出口,只因这个答案他很久之前就知道了。既然他给不了回应,又何必再问出口。
谢白筠仰视着唐宁,看见他目中满是我有话说的意思,然两人对视一会,唐宁却突然泄气般的躺了回去。
谢白筠忍不住有些失望,又有些不甘心,想追问下去,想逼出唐宁的真心话。
可他转念又想到两人现在的处境,本来唐宁的名声已是不好,即便真的在一起,若透出些迹象让人知晓,只怕流言会更加不堪。何况他现在已被凤雏架空,身边除了墨一再无信得过的人手,自身尚且难保,又如何保得唐宁不被伤害。
不够,他的努力还不够多,权利还不够大。总有一天他会让心爱的人能够肆无忌惮,毫无顾忌地表达心意。
想到这,谢白筠也只得放下心思,默默闭上眼睛。
房间再次安静下来,并躺的两人都以为对方已经沉睡。
谢白筠没有发觉唐宁颤抖的睫毛,而唐宁也不曾感受到对方紧攥的双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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