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月明星稀,晚风徐徐。

皎洁的月光透过窗棂,在床上并排躺着的两人身上投下斑驳。

谢白筠仰面看着帐顶,身旁睡的就是他日思夜想的人,鼻端那萦绕不的幽幽昙香让他心跳如鼓。

据墨一报告,唐宁睡着以后十分安稳,怎么都吵不醒,明知自己不该这么盘算,可他还是不想放弃这大好的机会,手指在两人合盖的薄被下微微动了动。

“对了,今天帮我抓妞妞那人是你派来的?”

谢白筠手差点一抽,吓死他了。

“嗯,他叫墨一,是我的暗卫,两年前我派他来保护你。”

唐宁想了想,两年前正是他打官司的时候,原来谢白筠一直为他担忧操劳,却不诉诸于口,更见诚挚,唐宁心口一片暖热,说话也更加和软。

“他是你的暗卫,想必你也是看中的,如今却在我这里蹉跎,岂不是浪费,我看还是让他回你身边效力罢。”

唐宁轻柔温润的嗓音就在耳边环绕,谢白筠从未感觉自己离唐宁如此之近,似情人之间的私语,他耳朵发热,强压下心中悸动道:

“无碍,少了他,我身边还有许多暗卫。倒是子安身边连个侍候跑腿的人都没有,墨一虽看着蠢笨,手底下却也有些本事,我把他给了你,他就是你的人了。若你有什么不方便的事,只管吩咐他便是。”

唐宁却还是想推却,别的不说,单说知道自己每时每刻都被人暗中盯着就已是十分不适了。何况光听暗卫这个名字,结合前世所看的武侠械,唐宁便感觉暗卫是个十分辛苦的职业,他并不想让别人为他劳动这么多。

唐宁正要开口,被子里的手却被一只更加温暖宽阔的大手牢牢握住。

“我知你不习惯有人侍候,墨一也不是时时看着你的,他只是负责你的安全,在你身陷险境时才出手保护,你睡觉他也会睡觉,只是睡觉时警醒些罢了。

再说,我视子安为挚友,十分不愿子安出事,若墨一在你身边,我也能放心些,子安可知我心?”

虽然谢白筠所说属实,墨一确实不是时时刻刻蹲守的,而且墨一作为暗卫之首,亦有差事在身,如有大事要向谢白筠回复,当然顺便汇报下唐宁身边事貌似顺理成章。但谢白筠没说的是,墨一可不是一个人,墨一手底下还有十来号人,这十来号人手底下又有仆从,俨然是一个小小的护卫兼情报体系。

唐宁哪里知道谢白筠暗地里的势力,听谢白筠所说,觉得墨一其实是个保镖,诚然谢白筠并不在乎少一个仆从,但他却是要平等看待墨一,权当雇他当保镖便是。

想到此,唐宁便也放开,谢过谢白筠后便坦然入睡,这一天实在是累死他了。

谢白筠却是没睡,感觉身边人呼吸平稳,已然熟睡。

他的心思便开始活络开来,他认识唐宁八年,三年倾心,此刻心爱之人就睡在身旁,让他按下心中绮思,实在煎熬。

几番挣扎,谢白筠终是悄悄翻身,手撑在唐宁耳旁,全身笼罩住毫无所觉的唐宁。

谢白筠自己也晓得他这番动作实在有失君子之道,流于猥琐。

然他谢白筠不是君子,强取豪夺才是他的本性。

他五岁时,祖父死而父母迁回云南,不久母亲便水土不服病亡。父亲宠爱美妾,接着庶子庶女便一个个生了出来。他孤身一人在风云诡谲的厩艰难生存,母亲虽是公主,却只是当今庶妹且人已不在。父亲对子女公正,然他是嫡子,这份公正对他便是不公正,再说,比起远在厩的嫡子,明显长在眼前、承欢膝下的庶子更得父亲宠爱。

他虽有世子身份,但在皇宫里凤子龙孙身边却什么都不是,惟有依靠历代镇南王世子在厩经营的暗卫,方能勉强立足。

从他记事起便事事算计,步步为营,初时的孤独不安慢慢磨练成了表面纨绔风流内里阴狠霸道的性子。好在自他娶了康乐长公主的女儿福宁公主后才算在厩扎了根,处境有所改善。

初时,他总以为成了家便是有了依靠,无论他在外面如何虚伪周旋,总有一个温暖的家可回,总有一个人可以互相依赖,然而,后来他才明白,妻子只能算盟友,他依然是独自一人。

他也不敢亲近儿子,不是他心狠,而是他的过便是儿子的将来,总有一天,他要回到昆南,父子永不能相见。现在,他惟有以行动教导儿子,靠父亲不如靠自己。

什么世袭罔蘣,什么世代荣华,这富贵权势的背后却是要以骨肉分离,父子至死不相见为代价,这样的荣华富贵他不要。

只是,他谢白筠不过是一个政治产物罢了,从他出生起命运便不由自己主宰,所以,他要什么,便要争,要抢,要不择手段扫除障碍。什么君子坦荡荡,君子不强人所难,他五岁时就知道这些都是屁话。

然而对于唐宁,他却不敢用强。他如大海中漂泊许久的一叶扁舟,唐宁是他发现的唯一的港湾,他渴望靠岸,却又害怕这个温暖的港湾容不下他。所以他只能围着他打转,小心试探,慢慢靠近。

谢白筠知道虽然唐宁外面看着软和,内里却坚韧,典型的吃软不吃硬。唐宁视他为挚友,毫无情爱之意,若他用强,唐宁就会立刻拒他于千里之外,不如温水煮青蛙,慢慢渗入,用水磨的功夫细细缠,待唐宁反应过来时已是来不及脱身。

当然,现在有了这个绝佳的机会,他也不会拒绝,就当是他隐忍多年的奖赏罢。

谢白筠说服了自己,便不再犹豫,身子慢慢压低,嘴唇覆盖上心爱之人那天生上翘的嘴角。

他伸出舌头舔了舔,那滋味是他从未有过的奇妙,他的唇稍稍上移,不再试探,直接含住对方柔软的唇瓣,电流自心而起,瞬间流过手筋,聚在指尖,似要喷涌而出。

谢白筠辗转舔舐,沉迷其中,越来越忘形,也越来越不满足,他的唇慢慢下移,舔过唐宁优美的下颌,埋入雪白细长的颈项。

他含住那小巧的喉结,戏弄一般细细啃咬,唐宁本就松散的领口随着他的磨蹭越开越大。

突然,他感觉唇下喉结一阵颤动。

“你在做什么?”

一道惊雷劈入谢白筠脑海,他僵直这身子,似被定身一般,脑子里一片空白。

唐宁本来睡的十分香甜,只是他做了一个噩梦,感觉自己被束缚着手脚,什么东西压在他身上,让他喘不过气来,他在梦里苦苦挣扎,醒来时就感觉唇上酥麻,颈间一片湿热,甚至有牙齿在啃咬,心中大骇,话便脱口而出。

不过几秒的时间,唐宁便反应过来,更觉难以忍受,他猛地用力推开谢白筠,坐起身看着身边好友,又羞又恼,心中更是一片乱麻,他万没想到谢白筠会如此待他,现在该如何是好?

然而,没等他想出个章程,谢白筠却又抓着他的肩,把唐宁压回床上,吻如疾风骤雨般落下,唐宁几番挣扎,只能让谢白筠变本加厉,嘴里被他的舌肆意扫荡,唇舌在这片战场上躲闪追逐,口水自嘴角滑落,唐宁感觉越发不堪,一个硬挺已然顶在他腰侧,奈何他一介书生怎会是谢白筠的对手,就在他觉得躲不过今晚之时,身上的人却突然停了动作。

谢白筠的手从唐宁肩头慢慢滑下,顺着胳膊摸到了唐宁的手掌,两人十指相扣,胸膛相贴,都能感觉到对方急速跳动的心脏。

谢白筠侧脸贴着唐宁,呼出的热气直钻唐宁耳里。

唐宁觉得耳朵又热又痒,怒从心起,正打算偏头躲过时,就听谢白筠略带沙哑的嗓音灌入耳中:

“山有木兮木有枝。”

他们离得如此之近,亲密无间。唐宁能从他的话语里辨出细细的颤抖,他蓦然间懂了,谢白筠是真的爱上他,他的紧张,他的爱意,他的渴望顺着耳道直达他的脑海,不容他怀疑,也不容他反抗。

山有木兮木有枝,心悦君兮君不知。

这样满是闺怨的诗句,唐宁没有想到有一天会有个男人会用在他的身上,而这个男人还是他相交多年的好友。然而不容他多想,谢白筠已然直起身,从床头撩起罩衫,展开披上,屋门被倏然打开。

月光透过被夜风吹起的衣角照进唐宁怔怔的眼中,下一刻,随着砰的关门身,屋内又是昏暗一片。

唐宁躺在床上,突然用宽敞的衣袖遮住脸庞……

谢白筠走了,却搅乱了一池春水。

唐宁依然过着守孝的日子,吃着粗茶淡饭,人也越来越瘦。

自程姐姐走后,他根本没想过情感上的事,他以为他会和先生、舅舅、吕大夫他们过一辈子,给他们养老送终,给徐莲找户好人家,守着舒鸿宇和唐钰,看着他们长大,娶妻生子,等他们能自立了,他便辞官,带着画架游历四方,到走不动时,便回来做个老太爷,含饴弄孙,闲时作画,安享晚年。

唐宁倒不是想为程姐姐守一辈子,对于爱情,他是真的没有那个心,他不觉得自己会再找到一个心心相印的爱人,他不想也不需要,可以说他心如死水。

然而谢白筠却非要弄活唐宁这摊死水,本来他想循序渐进,慢慢蚕食,可惜那天晚上的事猝不及防,他不得不提前捅破这层窗户纸,如今他只能给唐宁时间,让他慢慢想通,而且他也想知道,他和唐宁八年相交的感情在唐宁心里到底占了多重的分量。

大昭南风盛行,唐宁是知道的,而且他也不反对断袖之事,在他看来,这些事和他关系不大。

可偏偏这样的事发生在他的好友身上,唐宁的朋友非常少,总共不过两三人而已。自从金永福背叛了之后,唐宁就更加感触,任何一段友情都是来之不易,它们要经过重重考验,更要经过时间磨练,这也让唐宁愈加珍惜和谢白筠的友谊。

唐宁想让谢白筠做友人,可谢白筠却要更进一步,两人相持不下,唐宁又不是那等自私之人,明知对方有意于自己,还要拉着人做朋友。

唐宁一时陷入两难,其实他却不如,他如今的态度已经暗示了他对谢白筠不是没有感情,越是难以决断,越是表明他在乎谢白筠的感受。

然而这等事,他又不能和人诉说,只能放在心里,暗自苦闷纠结。好在,他如今热孝,过了三七,还有四七、五七、六七、七七,人忙起来就不会想那么多,这事便暂且搁置。

六七刚过,唐宁和唐木便开始准备七七的事,到时家里不仅要请十来个和尚做事,还要请全村的人吃流水席,有小孩的人家还要讨些烧过的铜板回保佑孩子,有老人的人家则是给布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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