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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涂里琛,你养了一个好女儿!足以瞑目!”智突然狂笑起来,向着小女孩大笑道:“小娃娃,我记住了,从今日起,你就是羌族族长!若要来日复仇!我等你!”
话说毕,智狂笑不止,袍袖一拂,深深的了小女孩一眼,转身径直下坡。
众人都楞住了,初时智显然对这小女孩怀有杀心,可听到小女孩说出这样一番话,智反而突然离去,谁都不知道智究竟在想些什么,若海忙追上道:“智王!你…你要走了?”
“不走又如何?等着她替父报仇吗?”智长声冷笑,“一个娃娃的话,也可当真?只是这份胆量,却也值得给她一个在乱世中活下去的机会。”
智脚下不停,口中连声下令,“张砺,随我下坡,我口述,你默记,立即写下密书,遣一千快骑火速送回幽州!”
“若海,你率三千人留在坡上,就以此土坡为丘,将所有羌人安葬!”
“窟哥成贤,你领三千人收拾羌人遗留辎重,安排收兵事宜,准备返回幽州!”
“池长空,还你副将之职,立即率一千人前往顺州,安置受惊百姓!”
“赵良臣,今日起升你为统领偏将,由你率余部军士,带上我军阵亡尸首,先行启程!”
众军士被智的连番军令弄得头晕,这几道军令连安葬羌人的事宜都有,却惟独没有那个小女孩的事,几员将领只得忙不迭应声,而赵良臣听见智不但知道他的名字,还升他为偏将,心里百感交集,也不知是惊是喜。
小女孩站在原地,瞪瞪这个,瞪瞪那个,见无人理会她,又盯着坡上几匹骏马个不休,一脸羡慕。
智走到坡边,脚下一停,自言自语般道:“顺州经此一难,民心慌乱,若非那个小女孩劝得涂里琛心软,顺州全城险些便遭屠城,说起来,顺州百姓倒还欠了这小娃娃一个天大的人情。”说着,智抬高声音道:“池长空,你此去顺州,定要好生安抚城中百姓,一千军士便随你留在顺州,城中诸事皆可便宜行事,接我军令之前,不得擅离!”
说毕,智不理诸人惊讶,大步下坡,也没有向那小女孩再上一眼。
池长空张口结舌,若说智不责罚他,还他副将之职不算太意外,可任他这一员武将去掌领顺州之事却实在是匪夷所思,而且一旁站着的这个抬头赌气的羌族小女孩也令他费心,智似乎是要任这小女孩自生自灭,可他却放不下心,这小女孩记得仇恨,若让人把她带回幽州,自己想想也觉不妥,可若真把她一个孩子留在荒山野地,显然更是不当。
张砺正要随智下坡,见池长空呆立不动,忙过来拉他,“怎么还不走,楞着干什么?”
池长空呆呆道:“智王怎么不责罚我了?”
“听口气你倒是觉得不受罚挺不该的?”
“可是…可是…”池长空木然道:“这个小女孩该怎么办?难道就留在这里?”
“你啊,真是一个漫无心机的莽夫,难怪屡次顶撞智王,智王都舍不得责罚你?”张砺失笑道:“该怎么安置这小女孩,智王不是早安排好,让你来照料了吗?”
“什么?”池长空大惊失声:“智王安排好了?他让我照料这个娃娃?可他什么都没说啊!”
“轻点声!”张砺为之气结:“你可真是不开窍,你怎么不想想?为什么智王要让你这武将去令顺州?为什么又故意说顺州百姓欠了这娃娃一个天大的人情?又为什么要你不奉军令不得离开顺州?这都还不明白?难道非要智王给你点明,他是要让你带着这小娃娃去顺州安置?”
“是这样?”池长空这才有些回过味来,虽然顺州百姓与羌人有仇,但这小女孩也算救了全城百姓,如果把小女孩带到顺州,想必也不会有人去难为这么个小孩,智知道自己想救小女孩,而军令中所说的入了顺州后一切事务由他便宜行事,也是存了让他妥善安置这小女孩的心思,只是,智似不闻不问的抽身离去,其实已为这小女孩做下了最好的打算。
“张大人,你说,智王是不是一开始就不打算伤害这孩子?”池长空茫然而问。
“这个…我就真的不知道了。”张砺叹了口气,“一念成魔,一念成佛,智王的心思,又有谁懂得?说不定,智王心敬羌王,早就想放过这个孩子,又或者,是这个小娃娃的烈性,打动了智王。”
张砺摇了摇头,见小女孩正着他,张砺笑了笑,走到小女孩身旁,弯下腰,摸了摸她的脸蛋,“很可爱的女娃子,好好长大,知道吗?今天,你做了一件很了不起的事情,很多人,都会永远记得你。”
小女孩晃了晃脑袋,想躲开张砺摸她的手,张砺又是一笑,着她的脸蛋道:“还是个很漂亮的小娃娃,孩子啊,那些仇恨…那些仇恨…”他想了良久,还是摇了摇头:“罢了,如许深仇,不是说放下就能放下,惟愿日后,你能多些欢颜,想来,这也是你义父的心愿。”
小女孩似懂非懂,但她记得,义父真的说过这样的话,要求活着的族人能能轻轻松松的过完这辈子,于是,她也就安静下来,着张砺不出声。
“就这样吧,也该告别了。”张砺还是捏了捏小姑娘的脸蛋,微笑道:“羌族的小族长,我也会永远记得你。”他向池长空点了点头,便也离去。
坡上的人群络绎走开,经过小女孩身边时,很多人都停下来多了她一眼,有的人着她摇头,有的人默默叹气,也有的人从怀里掏出几片肉脯干粮,塞在她手里,小女孩不肯拿,便放在她脚边。
最后,坡上只剩下了池长空和这小女孩,你我,我你,池长空这才发现,自己根本不知道该和小女孩说什么,或者,只能直接把她抱了就走。
“你也是坏蛋?”小女孩闷了半天,很直接的开口就问。
“大概是吧。”池长空苦笑。
“我是羌族族长!”
“我…久仰了…”
“你怕不怕我?”
“…我怕…怕你不肯跟我走…”
“为什么要跟你走?”小女孩开始摇头,想了想又道:“如果你教我本事,教我骑马,我大概肯跟你走!”
“教你本事,让你报仇吗?”
“我会好好活下去的!活着才能报仇!我会去买很多很多马,练一支很厉害很厉害的骑军出来,你信不信!”
“我相信,真的相信!”池长空觉得自己捧了一个很烫手的山芋,不过,听到小女孩说要好好活下去,他又觉这似乎也很值得,至于小女孩口口声声说的报仇…他不愿多想。
“我们去哪?”
“去…可以让你好好活下去的地方…”
“教我骑马!”
“…………”池长空惟有长叹。
天色已亮,张砺到得坡下,却未发现智,四周一望,忙喊过一名军士,那军士伸手往远处羌族的尸堆指了指。
远处,一道背影长身而立,目光及处,是羌王羌后相依不倒的尸首。
张砺停下脚步,静静的着,没有上前打扰。
良久,白衣少年向着依偎不倒的尸首长长一揖。
“我给你们留了一个,瞑目吧。”
清风微起,徐徐送出少年口中的话,荡于原野,白日朝阳下,如语清风似带暖意,久久不散。
后记:
史载;辽太宗改元元年,羌族绝迹。惟有数支分支小族存于西疆极偏远之地,且皆不以羌为名,是故,史书载,羌人族灭。
然,西疆偏远地,有一支党项部落(朔源可为羌人旁支),该族闭世而居,亦不以羌族自称,却有一年,党项居地内,忽有一少女一人一骑翩然而至,自称羌族族长,要在此长住安居。
党项人皆惊异,问其羌人风俗,少女侃侃而答,无一不知。
党项一部勉强而信,少女又取随身所之盐米相赠,党项族长遂允其居住,却不许少女自称羌族族长。少女欣然而应,视此地如归彼家,又教党项族人各种狩猎,放牧之法,鼓励党项人砍树为屋,硝皮为衣,使党项人脱茹毛饮血之旧习。
党项人惊称其能,感其指点,皆喜与其为伴,然每问其名,少女都含笑不答,日久之下,少女已颇得人心,族中上下,都视其亲厚。
年后,老族长辞世,党项人重选族长,推众意,竟齐奉少女为族长。
少女却言,若要她为族长,则党项部需重以羌为名。
族人遂应。
同年,党项羌族长路迁徙,沿路取道各处古羌分支,少女收拢数部,集八族八姓,竟得十数万人之众。
隔年,羌族大出偏地,呼啸向西,每过一地,都不惜以重金购大量马匹,一路直至夏州(今内蒙与陕西交界),逐当地百姓,占得其地。
为巩部族人心,少女与族中大姓李氏男子结为夫妻,以李氏为主,建乱世政权,但少女不许族人称其为后,只让族人仍奉其为族长。
数月后,辽宋两地各兴兵夏州,欲夺其地,女族长背水一战,以重铠骑军开城冲锋,连败辽汉两军,声名大振。
此后十余年内,夏州称霸于辽宋两国之间,为人称异的是,夏州每每与宋结盟,却常起兵长路偷袭辽境。
又经数年,女族长病重,病榻间命其子登基开国,又告其子,当以羌族后裔自称。
是年,少族长病故,临终弥留前,忽大呼义父,且自称青儿,族人至此方知,当年温婉少女名青。
丧后,李氏子登基为帝,追封其母为青后,开国,史称西夏。
西夏建权两百年,重铠骑军铁林军名扬天下,与辽国屡次大战,皆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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