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常思豪闻言拧身回望,廊间壁灯幽斜,照得秦绝响官服上锦纹蠕暗,肃郁阴沉。
光影浮动中,那一对透出怒火柳叶眼里,分明还有一些无法理解的委曲。【娴墨:是心未通、肠又隔,不能不生委屈】暖儿在门口望着二人,不敢靠近。
秦绝响缓步前移,低声道:“大哥,不是我吼你,老郑已然吃透了你的性子……【娴墨:绝响分明也吃透了,区别在于绝响肯说明白,可知绝响感情还在,只是想维系住小常。】”常思豪一听立即扭头,走向梯口。只听背后秦绝响切声道:“你这样浑闷听不进好话,叫咱们这兄弟,以后还怎么做?”
常思豪脚步一凝,眼望走廊尽头的明窗,缓缓道:“自从妹妹和公公死后,在这世上,我便再没有一个亲人。忽然间有了你这么个兄弟,我不知道有多开心。”顿了一顿,头向后微转,露出小半张侧脸:“绝响,不管到了什么时候,我心里始终会认你做弟弟,至于拿不拿我当哥哥,是你的事了。”说罢紧行几步,迈步下梯。
秦绝响身子直直地僵于灯下,鼻孔缩张如马。【娴墨:又非止说鼻孔,更可见脸拉得如何长,形状可笑】二人在楼梯间说话声很大,马明绍正陪客饮酒,却也听得清清楚楚,见常思豪顺梯而下,忙过来笑问道:“侯爷,您要走了?”常思豪点头略笑:“心里闷,出城逛逛。马大哥,有好马么?借一匹来骑骑。”马明绍笑道:“背月鞭名马【娴墨:绝响此时小脸如马,鞭马正是鞭绝响】,踏雪奋青蹄【娴墨:青者,黑也,雪者,白也,从此黑道人走上白道矣。黑道人谁也?小常脸黑,绝响心黑,秦家原是黑帮。黑道者何也?东厂阴谋黑、是夜天下黑,天下黑则道路不得不黑,是故白道亦黑道,走过来走过去,还是轮回】,好想法!”亲自下厩选了一匹牵至街前。
常思豪飞身上马,道声:“谢了!”一磕镫绝尘而去。
泰山、衡山、嵩山三派结伴出了城一路向南,急急行了一程,见平安无事,速度也便缓了下来,眼见天色见黑,便在前面村镇中寻了个大客栈歇脚。
正值年关,出行者稀【娴墨:如今反是过年过节酒店里热闹,做菜做饭的事是省了,然酒店饭店,都是小聚即散处,哪有个家样?回到住处窗寒灶冷,思来伤感,便生离别。西方有派对习惯,正常都在家中搞,自己做菜,方能拉近感情,在外面弄那叫酒会,交际感是不同的。】,客房、院子都闲着。掌柜一见这么多人到来,又都是武林人士,不敢怠慢,赶忙唤店伴殷勤招呼,将三派门人弟子让进客房,另安排洒扫了几间小院,泰山二老一间,管亦阑、应红英母子一间,衡山、嵩山两派掌门各占一间。
管亦阑不怕花钱,要的就是舒服【娴墨:秦家比管家有钱多了,然绝响能住卧虎山,生活上可粗可简,这一点比小管强。秦lang川看不起管亦阑,多半也是此类事上着眼。所谓穷讲究,都是越穷越摆谱。】。见掌柜的安排周道,店伴伺候得体,甩手多赏了几两银子,众人自是皆大欢喜。应红英怕他牵动伤口,屏退了店伴,到屋亲自用热水浸了手巾,坐在床沿替他把脸上尘土揩净,又拉过手来在盆中泡过揉过,一个指缝一个指缝地替他来擦。【娴墨:此书有三洗手。一曰馨律洗绝响,勾起爱意。二曰思衣洗思豪,令思亲情。香之远闻曰馨,故古人常言“听香”。唯六律能调五音,故,律不馨美不成绝响。慈母手中线,游子身上衣,衣者,遮风挡雨如母亲呵护之手在身,故不思身上衣,不知母慈(文中当时为后文跪无肝做伏笔)。三即红英洗亦阑,其情笔不能述,口不能言。红英者,花红至盛之时,写红英亦阑,作者之心可知。一个姓应,一个姓管,合成“应管”,是孩子应管,还是大人应管?还是死去的泰山掌门应该管管他这老婆孩子?会心者自识之,不赘。】管亦阑斜倚枕头,在床上半靠半躺受着伺候,眼睛一直不离母亲的脸,静静地等到最后一个指缝儿被擦完,手上一紧,将她将要收回的手握住,眼中露出乞怜之色。
应红英红唇微抿:“冤家,你又拉着我干什么?”
管亦阑软娇娇地道:“娘,我脸上火辣辣的,定是给你那一巴掌扇得肿了。”应红英目光里立时有了疼惜,伸出手去,轻轻在他脸上抚摸,忽又变了颜色道:“哪有?连个手印儿也没留下,又来骗我。”管亦阑一笑:“娘,我就爱看您疼儿子这模样儿,儿子便是给您扇上几十记、上百记,也开心得紧。”
应红英鼻中轻轻一哼,长睫抿低斜他一眼,甩脱了手,道:“行了我的冤家,好好在床上躺着,乱动弄破了伤口,以后可要落疤呢。”说着把手巾往水里一担,端盆起身。
管亦阑猛地挺起身来:“你到哪儿去?你陪我。”应红英搁盆皱眉,把他重新按在床上道:“说了让你别乱动,今天瞧你那一摔,都把娘疼死了!快给我老实些罢!”管亦阑拉了她手,扭着身子道:“我不!我不要你去伺候那两个老东西,今天的事能成,还不是亏了我?他们干什么了?”
应红英赶忙将指头按在他嘴唇上,听听外面无声,这才埋下头来,贴在他耳边道:“冤家,你作的什么死?娘处事不比你明白?他们那岁数,还能活几天?你爹的事也干净了,往后的好日子还不都是咱们的。听话,啊?”
管亦阑怏怏地松了手,又嘟嘴道:“娘,我渴了。”应红英白了他一眼,到桌边取壶倒了一杯茶送到他嘴边,见儿子无动于衷,俩眼直勾勾仍瞧着自己,心中会意,皱眉说了句:“烦人。”将茶喝了一口含在嘴里凑近,管亦阑探手拢着娘的脸,美美地接口喝了。应红英杏眼含嗔地瞧着他,又扑哧儿一笑:“你个死孩子。”管亦阑一笑,这才顺顺当当躺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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