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马车一路南下?,行进得不?急不缓。车内铺着厚厚的?软垫,舒适又暖和。
纵是如此,连日颠簸,姜韫也难免有?些肩背酸痛,头昏脑胀。
锦瑟在其身后为她轻轻揉捏肩颈,一面按揉,一面轻声道:“娘子今日一整日没怎么吃进去吃食,眼见日头都要落了,纵是不饿,也得进一些才是。适才问了参军,说是日落前便能抵达沧州城。不?若在城中客栈歇息一晚,让酒楼做些清粥小菜给娘子尝尝?”
姜韫半阖着眼摇头说不?必。过了沧州,再有?一日功夫便能到关东地界了,谢府人一早得了消息,想必已经在城外候着她了。幽州战事激烈之时,能早一日安稳回关东便早一日。
“是有些饿了,进城后去买些热乎的?糕点带在路上吃吧。”她掀起眼皮子,伸手撩开车帘往外瞧了眼。眼见便要日暮西沉了,薄薄一层金箔似的光芒晕染天幕,瞧着热烈得很?,却一点暖意也无。
“有?幽州的?消息吗?”姜韫收回了目光,微拧了下?眉,不?知为何心里有?些惴惴不安。
锦瑟答:“您晌午不?是才问过了吗?若有消息,参军定会立马告知您的。”
姜韫长出一口气,不?再问了。
进城后,锦瑟便忙不?迭地去寻了家热闹的糕点铺子,依着姜韫往日的口味买了些刚出炉的?糕点。
马车并未停留多久,便又上了路,锦瑟一面轻喘着气,一面拆包裹糕点的油纸,将糕点递给姜韫。
姜韫伸手接过来,瞧她两眼,不?由道:“跑着回来的?”
“娘子想吃点热乎的?,这不?是怕糕点凉了吗?”锦瑟掀唇笑了下?,未在姜韫跟前?提起,适才因她跑得急,险些撞上了人,差点把怀里捧着的?糕点给摔了。
姜韫微叹口气:“急什么?不?差这点功夫。”
她言罢,拈了块糕点送入口中,尔后有些心不?在焉地赞了句:“这糕点倒是不错,清甜不?腻。”
“合娘子胃口那便再好不过了。”锦瑟笑着道?,“这还有?好些呢,您多吃几块。”
姜韫颔首,一连吃了好几块,胃里总算舒服些了。
日落后,马车出了沧州城,驶进城郊。
天色昏黄,城郊四下?空旷,人迹寥寥。
到这时辰已经有?些冷了,锦瑟掀帘往外瞧了眼,便灌进来一阵微凉的?晚风,她便又扭头道?:“奴婢去把娘子那件夹衣取来?”
却不闻姜韫应答。只见她斜倚着车壁,双眸紧闭,像是睡着了。
锦瑟没来由地心里打了个突。
她正准备轻声试探一下?,忽被急急刹住的?马车颠得仰倒,险些从车里摔出去!
她紧紧扣住了车沿,又惊又怕地望向车内向一侧栽倒却依旧未见醒的?姜韫,浑身发起抖来。
“娘子!”锦瑟这一声未落,车外烈马嘶鸣,兵戈声骤起。
浓浓的?血腥味一下?子窜了进来。
锦瑟余光里瞥见车帘缝隙间驾车的马夫仰倒在车架之上,口吐鲜血,瞪着一双死不瞑目的眼。
她忍着恐惧,浑身战栗,在车内死死抱住了昏睡不醒的?姜韫。
……
姜韫头痛欲裂地醒过来时,仍在马车之中,身边却已空无一人。
思绪好半晌才回笼,只依稀记得昏睡前锦瑟的?那一声惊喊。
天色见明,几缕熹微的?晨光透进车内,清晰可见她所处的?马车并非是沈煜精心给她置办的?那一辆。
她呼吸轻颤,心口狂跳不止,极力迫使自己冷静下?来,思忖对策。
尚不?知是哪路人马劫走了她,且她当下?两手空空,身边无一亲信,毫无对敌之力。
来人并未捆缚住她的手脚,一方面是料定了她手无寸铁之力压根儿跑不?了,一方面恐怕则是不敢伤她。至少眼下并无性命之忧。
姜韫自发间取下一支银簪,将其藏进袖摆中,深吸了一口气,打算静观其变。
马车一整日未停,颠得她几欲作呕。到入夜之时,才稍作停留。马车刚一停下?,她便扶住车沿,探出半个身子干呕起来。
她刚冒出来,寒光一闪,一支长矛悬空刺向了她的脖颈。
姜韫呼吸一滞,垂着的?眼眸瞥向这一行人的衣摆和鞋履。
平平无奇的?衣裳,糙得仿佛是山里的?盗匪。鞋子沾满了泥,细瞧之下?才发现是缎面的,掩在泥土之下?的?暗纹很是别致。
姜韫缓缓避开那刀锋,直起身子,抿了下?干涩的?嘴唇,面无表情地直视执矛之人,吐出一个字:“水。”
那人显然是奉命行事,见姜韫面色苍白,孱弱至极,收了警惕的?心思,转头递了只水壶过来,连带一些油纸包裹的干粮。
姜韫又饥又渴,只迟疑了一瞬,便一气儿接了过来,先仰头喝了几口水,尔后不动声色地四下?望了望。
荒郊野岭,什?么也瞧不出来。
不?多时,便见那领头之人又去调动马车重新启程。
她深吸一口气,捏紧了袖中的簪子,出声问:“敢问阁下?要挟持我去何处?”
无人应答。
姜韫指尖抑不?住地轻颤,闭了闭眼。
在马车启程前?,她赶忙坐了回去,以免磕伤了自己。
她从未体会过如此孤立无援的境地,连永远在她身边的?锦瑟也不?见踪影。
马车在渐浓的?夜色中疾驰,在恐惧裹挟住自己之前?,她冷静地理清思绪。
若她记忆未有偏差,劫持她的这一行人……恐怕是出自当年战功赫赫的?神策军,新朝初立后收归进北衙的?禁军。
乃是皇帝在乱世起兵时一手组建的一支军队,跟随他南征北伐,后来数次在宫变中护驾,忠心耿耿。
关东的?谢家人恐怕再难等到她了。
这马车只能是一路往西。
直抵京都。
……
一路上,姜韫很是安静温顺地配合这些“劫匪”,不?声不响地整日闷在车里。
那领头之人见她如此识势,虽未放松警惕,却对她的合理要求有?求必应。
只除了不?让锦瑟回到她身边,和她同车而行。
姜韫得知锦瑟仍好好的?,心便放下了大半。她又隔着车帘对车外人道:“我身子不?适,烦请阁下?进城为我寻一位郎中。”
从关东到京城,不?比从幽州到关东那般近,这一路上行进了半月,纵是停歇甚少,才将将抵达冀州。
姜韫忧心忡忡地轻抚已然微微隆起的小腹,暗自告诫自己定要沉住气。
不?知关东和幽州是否已然得知她被劫走的?消息。
她思及此,不?由攥紧了手心,好半晌才松开。
战场上的?纷争她忧心也无用,要紧的是保重自己和孩子。
有?孕在身是瞒不?住的,况且如若皇帝劫持她是为了威胁沈煜,她有孕无疑只会让皇帝更慎重对她。若是她腹中胎儿在这路上有?个三长两短,岂不?是反倒逼急了沈煜?皇帝定会让她和孩子安稳抵京,至少在他和沈煜当面对峙之前?,不?会伤她半分。
那作普通护卫打扮的禁军果不?其然请了位郎中过来为她诊脉。
只不过在诊脉时,在一旁紧盯着动向,寸步不?离。
姜韫按捺住递信出去的?心思。
这期间沿途她几次三番欲不?动声色地留下?记号之类,皆被这领头之人给识破毁掉了。
她暗自咬了咬牙。好在身子并无大碍,郎中叮嘱了几句后,便又被人押着离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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