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9、第 69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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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阴得更重了,灰暗的苍穹下，银白的雪粒子撒盐似的一阵阵落下来，房檐上、青砖地上顷刻就白了一片。

很静,甚至能听到扑簌簌落雪的声音。

太夫人忽然觉得有些不妥,再看刘夫人已是煞白着脸,大冬天竟出了满头的汗。

傅昭的笑声打破了这怪异的寂静,“太夫人当真是有恃无恐,朝廷大员不敢议论,皇上也没有明发旨意，缘何您就敢明目张胆地说皇后被废,康王已死,临平王立为太子？难道您提前看了皇上的圣旨？”

太夫人自知失言,深悔不应一时得意忘形让她拿住话柄,若是这话传出去，那些言官们毫无疑问会给自己安上个“妄议朝政”的罪名！如果再惹得今上起了疑心……

眼看侯府要挣得从龙之功,儿子位极人臣指日可待,万不可毁于此等小事上。

她看了一圈，院子里的下人好封口，大不了统统拔了舌头，发落到庄子上去。

唯有傅昭不好处理，太夫人思忖须得趁洛桦没回来先把?她处置了，过后随口编个谎话糊弄。如果洛桦不依不饶，正好借机请临平王杀了他,反正康王已死，临平王的目的已达到，留着洛桦也没什么用处了！

主意一定，太夫人遂道：“傅氏忤逆父母,不敬尊长，罚去小佛堂跪着，没有我的命令不准起来。”

孟嬷嬷一听大怒，但凡去小佛堂的就没个好下场，这老?婆子是要明着杀了少夫人吗？急急喝令手下的十来个婆子抢上去保护傅昭。

刚刚平静下来的院子登时哗然大乱，廊下挂着的八哥扑棱着翅膀来回乱飞，下人们的惊叫声、哭喊声、怒骂声，摆着的花盆、鱼缸、盆景稀里哗啦的破碎声……搅得跟一锅粥似的乱。

福寿堂的下人打叠精神对付那十来个婆子已是手忙脚乱，其中还有互相不对付的人、各种羡慕嫉妒恨的薄情姐妹，趁此机会下个黑手，使个绊儿，更有甚者明晃晃地动起手来！

用不着傅昭她们多费劲儿，自己就斗了个昏天暗地！石家的都不知道被踩了多?少脚，刘夫人竟看到自己院子里的两个丫鬟互相拧着头发干架——这场面，比刚才拂芳造成的混乱有过之而无不及。

傅昭看此景象也是目瞪口呆，怪不得安国侯府立不起个儿来——主子们没有德行，下人们没有管束，这是从根儿上烂了。她猛然觉得，侯府就像蝉蜕，外面看着挺唬人，其实戳一手指头就能粉粉碎。

傅昭摇头失笑，上辈子自己竟把?这空架子侯府看得比天还大，整日介畏畏缩缩生怕惹人不快，当真愚蠢！可见人是不能自己贬低自己的，等怯懦自卑养成了习惯，随便一个人就能逼死自己。

叫过豆儿拂芳，主仆三人顺着墙角悄悄溜进小佛堂，她要去看看佛堂后面的那口枯井，亲眼看一看是不是自己死过的地方。

太夫人气得几乎昏过去，捂着胸口一口接一口喘着粗气，暗自纳闷动静这么大，怎么不见石管家带护卫过来。

一眼瞥见躲在墙角的王氏，怒喝道：“躲什么躲，你儿媳妇你竟辖制不住，真是个窝囊废！去，把?老?二给我叫来，把?王府的护卫都给我叫进来，我就不信我治不了她！”

婆母一发怒，王氏的腿就打颤，看婆母挥着拐杖，以为要打自己，慌得抱头就跑，边跑边叫：“老?爷啊老?爷，救命啊——”

院门“砰”地开了，洛二老?爷跌跌撞撞跑过来，口中大喊：“母亲啊母亲，抄家啦，救命啊——”

咚一声，两口子好巧不巧撞了个满怀，洛二老?爷一屁股坐倒在地，王氏后脑勺着地，已然昏过去。

洛二老?爷顾不得妻子，连滚带爬跑到太夫人跟前，揪着她裙角结结巴巴说：“外、外面……好多?兵，顺着大街冲咱家来啦！”

太夫人惊得嘴唇发白，这个消息太吓人了，“怎么回事？”

洛二老?爷只摇头说不知道。

刘夫人慌慌张张说：“侯爷呢，你不是去宫门口接他了吗？”

“我等了半日，后来见到韦大人，他说大哥下诏狱啦！”

好似头顶炸响一道霹雳，刘夫人眼前一黑几欲晕倒，太夫人已捶胸顿足，“我的儿啊，这是为什么啊——”

刘夫人想问傅昭知道点什么，却找不到她的人影。

两位主子乱了阵脚，下头的人瞧着情形不对，慢慢停了打斗。两方人马渐退回各自阵营中。

孟嬷嬷看自己院子里的人，衣服被扯得乱七八糟，个个脸上带伤，有几个站都站不起来，暗道还是吃了人少的亏，这些人回去也要好好犒赏才是。

但少夫人竟没了踪迹，饶是一向镇定的孟嬷嬷也是惊出一脑门子汗。

不等孟嬷嬷发作，门外屁滚尿流又跌进一个小厮，挥舞着双手，神经质似地痉挛向上猛抓，“抄家啦——”

所有人的都住了口，死一般的静。

他一跟头扑倒在地，“官兵、官兵冲进来了，见人就抓，石管家多问了几句，竟然被一刀砍断了胳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