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成柔跌跌撞撞跑进长安殿,正好见到江韶华拿剑抵着召未雨的脖子?。

她一个踉跄,慌手慌脚地跑上?前,强行拉着?江韶华的手,将剑从召未雨的脖子?上?移开。

“不要,哥哥不要,你不要杀她,我求求你了。”

她哭着护在召未雨和陶宣面前,朝江韶华跪了下来。

陶宣在见到成柔的这一?刻,才终于看见了一?点曙光,胆怯又饱含希望地喊了一?声“姐姐”。

他想逃出去,他想成柔救他出去,去到哪里都好,只要不是被困在这里?继续崩溃。

成柔听着他的声音,泪如雨下,泣不成声,“哥哥,看在我,看在我当年救过你的份上,不要杀他们,求求你不要杀了他们,哥哥……”

江韶华的衣摆被成柔拽在手里?,他向?后退了一?步,不愿见到成柔跪在自己面前。

“成柔,你起来。”他泠声道。

“不,哥哥你答应我,不要杀了他们,不要杀了他们,我当年救过你的,哥哥,哥哥你看看我,看看我,不要杀了我母亲,她是我母亲啊!”

成柔整个人都快伏到了地上,眼泪鼻涕混迹在一处,哭得满脸模糊,江韶华神情悲恸地看着?她,想起十?几年前的那个雨夜。

“求求县主救救我哥哥吧。”

“把我哥哥救出宫去,等宫里平安了再把他送回来。”

“拜托县主了。”

十?几年前的两个小姑娘,也是这样一把鼻涕一?把泪地拖着?血肉模糊的他,跪在华原县主的马车前。

当年的华原县主答应了救他出宫,可现在的他却不会答应成柔,放过召未雨。

“啊——”

他不过怔愣片刻的功夫,召未雨竟然就趁机抽出了发?间的金簪,拼尽全身的力气向?他刺去。

所有场面都交错在一瞬间。

成柔见到簪子?的一?刹那,扑上?前去挡在了江韶华身前,那金簪末端的尖利狠狠扎进成柔的脊背,顷刻间鲜血迸发。

“成柔!”

站在台下的成熙率先看见她的动作,只是要去阻止已经来不及了。

成柔闷哼一声,痛苦地半倒在江韶华身上?。

而江韶华手中的剑,在见到召未雨朝自己刺过来时便下意识举了起来,此时正直直地刺进她的腹部。

原本该是两败俱伤的场面,江韶华却因为成柔突如其来的动作,得以幸免。

召未雨震惊地看着?成柔逐渐渗血的后背,错愕的瞳孔瞪大,说不出任何话来。

长剑从她腹部抽出,被江韶华哐当一?声砸在台下,他手足无措地抱住成柔,失了所有的判断能力。

“哥哥……”成柔已经开始浑身发颤,止不住抖动的手依然顽强地想要抓住江韶华,断断续续的蚊声苦苦哀求,“求……求你了,不要……杀了,杀了他们……哥……哥”

她看不见自己的母亲已经长剑入腹,正在她身后徐徐倒下。

温热的鲜血喷洒在她后背,而她毫无知觉。

陶宣几下爬过去,接住自己血流不止的母亲。

“母后!”悲痛的哀嚎响彻长安殿。

成柔似乎知道了什么?,却没力气再回首去看,她颤着?嘴巴半开不合,揪着江韶华的衣领,无声痛哭。

成熙几步上来将那长剑捡起,扔给陈玉卿,吼道:“还愣着做什么?,快去喊太医啊!”

陈玉卿有生之年见过最血腥的场面便是上回在颖川附近遇刺的时候,可是远没有这回给他的震撼来的大。

他深吸几口气,提起那带血的长剑就往外冲。

成熙再回首,只见长安殿的高台之上?,满目疮痍。

倒在台子上?的,跪在台子上?的,死在台子上?的,都曾是她的亲人。

就连召未雨,在她的母亲没出事前,对她也是回回笑脸相迎,温柔以待。

母亲啊,她的母亲,她的皇后娘娘。

“成熙,过来。”

御花园里,一?身牡丹红衣的女人坐在亭子?石墩上?,正轻扑团扇,眉眼柔和地看着?她。

她一遍又一?遍地说:“成熙,过来。”

她含泪向?前走了两步,可是她却不见了,大殿开始摇晃起来,等她再回神,看见的却是陈玉卿。

新婚夜的陈玉卿,鲜花着锦,满面通红。

他小心翼翼地掀起红盖头,万分温柔地唤她“公主”。

他还说:“往后,臣定当好好呵护公主,将公主视若天下唯一的珍宝,天上的月亮。”

说句情话都笨拙的要命,也不知当年是怎么考上?状元的。

“公主。”

熟悉的声音再次回响在耳边,成熙蕴着泪,循着响动缓缓转身。

完好无损的一?个陈玉卿站在她眼前,正呆呆愣愣地看着?她。

没有鲜花着锦,没有羞涩难当,只是坦坦荡荡,真真实实地站在她面前。

泪珠忽然落了下来。

过往皆幻影,奢想皆虚妄,她静默地站在大殿里,即便身边人就是枕边人,仍觉空旷寂寥。

陈玉卿笨手笨脚,不知该怎样去安慰她,她却自己抹了眼泪,冷静道:“去把那些大臣们放出来吧,都结束了。”

“好。”

他虽然听着吩咐离开,却是一步三回头,始终放不下心来。

成熙没有理他,而是终于向那座血迹斑斑的高台走去。

成柔已经被送去偏殿救治了,江韶华抱她过去,现在的台子上?,只剩陶宣还抱着召未雨,紧紧地抱着,仿佛相依为命。

“她手上?的人命,你其实大多都知道吧。”她脸上的泪渍风干,此时安静地同陶宣讲着话,偶尔有些抽疼。

“只是你知道她做的一?切都是为了你,为了你的朝廷,你心里?早就默认了,如若不是后来她与你理念相悖,你还打算装傻到什么?时候?”

“我从不指望你能做个多好的皇帝,只是你不能视人命如草芥,你的骨子里?跟她是一样的,周美人的孩子是孩子?,召颜肚子?里?的孩子就不是孩子?了,是吗?”

“你喊我十?几年长姐,我却从未教过你做人的道理,陶宣,你知道父皇给你们几个儿子取名时,照的是笔墨纸砚,陶宣陶宣,你本该是最干净无瑕的宣纸啊……”

“长姐……”

“别再叫我。”

成熙哽咽着抬头,将新冒出的泪滴逼回眼里,而后带着?彻底的失望,转身离开。

***

时疫只是谣言。

只是一个为了让召未雨心甘情愿关上城门的谣言。

不过半日的功夫,城门再次大开,白倾沅看着?灰蒙蒙的天,站在珍珠楼前,送走最后一批官眷夫人。

忽然怅然若失。

她看着?顾言观从马车上下来,遥遥地向自己伸出手。

“城门开了,我父王明日也该进京了。”她不想再提这桩荒唐的宫变,只是捡着高兴的讲。

可即便是讲的高兴事,她也其实不大高兴地起来。

顾言观明白她的心境,只是亲了亲她的额发?,安抚道:“那午后就不进宫了,让江韶华自己处理那些琐事。”

“得去!”白倾沅却又轴道,“我还得亲眼看着?她死去才行。”

顾言观看着?她倔强的神情,“看了不是更难受?”

“再难受也得看着?。”

不然她重活这一?世,大半的意义都没了。

白倾沅对这事的执着叫顾言观惊讶,他似是而非地点着头,轻揉她的脑袋。

“召伯臣,怎么样了?”她想起召宜曾对她说过的话,她虽不会答应,却还是在意。

“关在了地牢里。”

“那德昌侯府……”她欲言又止。

“德昌侯府不会倒。”顾言观从容道,“赶狗入穷巷的后果,江韶华自己再清楚不过,把召怀遇逼急了,他也不会是个善类,把他放在眼皮子底下就好。”

“也是。”白倾沅拨弄几下他的厚实毛领,问道,“那你现在该告诉我,承恩侯府究竟是为何会愿意帮着江韶华铤而走险夺权的?”

知道她对京中各家的姻亲关系还不是很清楚,顾言观礼尚往来地替她拢了拢大氅,道:“江韶华的母亲是先帝的舒妃娘娘,而舒妃的母亲,与承恩侯冯家的老祖母是一母同胞的亲姐妹。”

一?段关系弯弯绕绕的厉害,白倾沅捋了捋,迟疑道:“所以是……表兄弟?”

“算是。”

白倾沅迷迷糊糊,“可我怎么听说,他是通过江南程家才认识冯不若的?”

话刚出口,她自己就想通了,不管私底下认不认识,面上功夫总得做给外人看。

“原来都不是什么?好人。”她暗自嘀咕。

顾言观听了只是轻笑:“这里?是盛都,永远不要指望身边有单纯的好人。”

白倾沅听了却不乐意,“你不该安慰我,告诉我你是我身边最大的好人么??”

“我不是好人。”顾言观盯着她小嘟起来的红润嘴唇,喉结轻滚。

白倾沅仿佛能窥见他不怀好意的心思?,自觉地伸手去揽他,“巧了,我也不是。”

“天生一?对?”

“天生一?对。”白倾沅笑盈盈地蹦上?他的后背,就算离马车只有几步之遥,也耍赖要他背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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