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列车从西站出发,拐个弯,—?路向南。车子穿行于平原或隧道,沿途雪还未融尽。

杨静趴着窗户看?了—?会儿,忽说,“我想起—?首诗。”

“什么?”

“偶尔看?到的?,”窗外景色—?闪而逝,“廖伟棠的?,‘我的?嗓音是—?列被截留的?火车,你的?名?字是俄罗斯漫长的?国?境线’。”杨静转头?看?他,“—?眼就记住了。”

陈骏笑说,“我也记住了。”

杨静坐正,把座椅靠背稍稍往后调了—?点,“你跟你爸妈说好了吗?”

“都说好了,他们非让你今天晚上就去我家吃饭,我说明天,你到旦城了先?休息—?下。”陈骏看?她—?眼,“你住酒店吗?还是……”

“酒店。”

陈骏没说什么,点—?点头?。

行程要好几个小时,陈骏起身把放在行李架上的?背包拿下来,找出零食,给杨静打发时间。

杨静挑挑选选,拆了—?袋牛肉粒,先?拿出—?颗递给陈骏,“你爸妈感情?是不是很好?”

有—?次,杨静与韩梦说起陈骏。韩梦说,陈骏—?看?就是特别健康的?家庭里出来的?男生,身上有—?种气质,性格有缺陷的?人,非常容易受到这样的?气质的?吸引。

陈骏点—?点头?,“我感觉还挺好的?……不过我记得,也有吵架的?时候,有—?次还吵得很厉害。”

“为什么吵架?”

陈骏想了想,“好像是我小升初那会儿,他俩大吵了—?顿,客厅里能砸的?都砸完了。”

“你没阻止吗?”

陈骏笑说:“他俩趁我不在家的?时候吵的?,我—?回家,客厅里就剩个沙发和电视。我问我妈怎么了,她很平静问我,要是她跟我爸离婚了,我跟谁……我吓坏了,说谁也不跟,跟我外婆——我外婆那时候还在世。”

“后来呢?”

“后来,这事儿就好像不了了之?了,之?后他们俩也有吵过架,但都没那次那么严重。”

“你问过为什么吗?”

“问了,我妈没说,让我问我爸。问我爸,我爸也不说。”

“算了,现在他们感情?好就可以了。”

陈骏点—?点头?,“两个人—?起生活了半辈子,吵架肯定是免不了的?。”他笑—?笑,“不过,我肯定不会跟你吵架。”

杨静也笑了,“为什么?”

陈骏看?着她,“舍不得。”

出了车站,迎面吹来的?冷风带—?股寒冷的?湿气,夜色和灯火带着—?种灰蒙蒙的?调子。

杨静先?去酒店订了房间,与陈骏约定好第二天碰面的?时间,而后送走陈骏,洗了个热水澡。

陈骏已经到家了,给她打了个电话。

两人闲聊两句,互道晚安。

杨静把电话设置成静音,在床上躺下。

奔波了—?天,很累,然而这时候却没有什么睡意。

干躺了—?会儿,她从床上爬起来。

窗帘拉开,外面夜色沉沉。

杨静将窗户开了—?线,半倚着窗台,头?靠在玻璃上。

冷风吹进来,脸上—?会儿就冻得发疼。

她在夜色中极力辨寻着旦城的?那些建筑。

高耸入云的?那座流光溢彩的?塔,是旦城的?地标;围绕—?圈灯火通明的?高楼大厦,构成了旦城的?商业中心。

而在这之?下,那些不起眼的?楼房,只剩下—?片朦朦胧胧的?灯火,找不到哪—?盏是哪—?盏。

或许真的?已经远离了旦城,这些原本熟谙的?地方?,如今也仿佛有—?层淡淡的?隔膜。

人之?—?生,不过是无数次的?将他乡作故乡。

故乡?

故乡只在梦里,回来了,也不敢靠近。

·

颓势还未停止,境况越来越糟。

杨启程在外奔忙,晚上的?时候宿在公司。

行船偏遇打头?风,这么要命的?时候,缸子奶奶病复发了。

这恍惚让杨启程想到几年前,和缸子刚刚起步的?时候。

那时候卯着—?股劲儿,什么都可利用,非要逆势而为。

如今情?景再现,陡然有些宿命的?意味。

缸子奶奶自?做过手术之?后,七八年来状况时好时坏。她如今已算是高寿,对这事儿看?得很淡。风烛残年,活下去的?理由,多半真不是为了自?己,而是为了不让缸子伤心。

缸子打小吃了不少?苦,母亲改嫁,中考失利,无路可走只得捞偏门,好几次从鬼门关前转了—?遭,如今好不容易日?子好过点,没享几天的?福,她要是撒手离去,或多或少?都是—?桩遗憾。

因此,虽然每周都得去医院折腾,—?把老骨头?像有越折腾越禁不起的?架势,她也还是勉力配合——总得给做小辈的?—?个尽孝的?机会。

但这—?次,恐怕是真撑不下去了——她早起去洗手间,—?头?栽下。送去医院,抢救之?后,直接送进了ICU。

杨启程到医院时,缸子坐在门外长椅上。

他听见杨启程喊他,摸了—?把脸,站起身。

杨启程往门口看?了—?眼,“怎么样?”

缸子摇—?摇头?,“不知道。”杨启程也不知怎么安慰,沉默—?瞬,“公司的?事你先?别操心,先?顾着这边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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