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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十二)疾风劲草(三)

“是苏先生做了什么让你难过的事吗?”萧景琰问道。

竹惜眉尖微蹙,眼神有些复杂的看着萧景琰,似乎不知道是不是该如实回答。

“好。你不愿说,那就当我刚刚的问题没有问过。小惜,我不知道你对‘狠毒’的理解是什么,我只是想说说我切身的感受给你听,或许对你有参考价值。其实莫说是苏先生,便是你,刚刚到我身边的时候,你的谋略,你的奇招,在我眼里,都是用将士的生命去博去赌的不正之术,我是十分瞧不起的。后来那次被大渝十万大军围困,你以自己和五千将士的性命,来博取五万的大军的生机,我起初也并不能理解和认同。直到我看到,若非佛牙及时赶到,也许你就丧命于敌军铁蹄之下,方才有了真正的彻悟。若不是你果断决绝,可能当时的整个五万大军,就都要葬身梅岭了,以五千换五万,在当时的情况下,就是最上乘的结局。“

“后来我与霓凰郡主详谈,她也说过,必要的时候,弃车保帅,是最好的策略。自此我方才明白,为军首领也好,一方诸侯也罢,真的必须要以大局为重,不能像我以前那样,一味的用自己那套自以为是的忠义来面对所有的境遇。”

“可是景琰,我们毕竟从小都被教成,将来要做个义薄云天的人,纵然环境情势所逼,可终归还是有个底线。若是......事情的做法,超出了你的底线,你还能接受吗......”

萧景琰轻轻闭了闭眼睛,微微喘了口气,将竹惜的手牢牢的握在自己的掌心。

“我的底线从来比你们都要高得多。不是说我多高尚,而是因为我天生就是这幅执拗脾气,这我都知道。苏先生刚到我身边的时候,他的很多做法我都是无法接受的,为这个,你跟我吵过很多次,就连霓凰,都差点因为这个跟我翻脸。后来细细思考,其实苏先生做的事,已是最大程度上保全了所有人,非黑即白,在这个世上,本身就是不存在的。所以,尽管有时候我看不惯,我也学会了忍,学会了不断压低自己的底线,因为我知道,苏先生完完全全是为了大局着想,要去跟一些奸猾之辈暗斗,我不能用我那套所谓的标准去要求他。虽然有时候忍得很辛苦,但,这也许就是我们想要站在高处,所必须付出的代价吧......庙堂之上,本就没有谁能真正按照自己的心性随意而活,便是当年的祁王兄,也是如此”

“想要站在高处,所必须付出的代价吗......”竹惜喃喃自语,细细体会萧景琰跟她说的一番话。

是啊,凭心而论,哥哥铲除神武堂的方式已经是最为柔和而不伤大体的了,虽然这过程中牺牲几个本不应该死的人;可是就算真的出现了最坏的结局,飞鹰堂在争斗过程中全军覆没,总也好过有朝一日,江左盟神武堂拖垮,威严地位不在,盟里上下老小,均没了容身之所要好得多,哥哥做的并没有错,甚至算不上是狠毒。她所不能接受的,只不过是与当年的林殊相比,如今的梅长苏,面对人命间的取舍,更为冷静,更为果断,在行事之前,不会像以前那样,将不忍的情绪轻易外露。

自己怎么那么傻那呢......竹惜自嘲地笑笑。当年的林殊,眼中只有一个林府,一个赤焰军,而现在的梅长苏,看似无力的双手中,握着的是赫赫扬扬的江湖第一大帮,乃至天下黎民百姓的性命,若真的如当年那个少年一般心思恪纯,才是这些人真正的不幸了吧。而自己,身为江左盟的竹公子,萧景琰的军士,又怎么能这般迂腐蠢顿,不知孰轻孰重......

“蔺晨说的对,我就是个只会意气用事的小丫头片子......”竹惜有些沮丧的说。

萧景琰“嗤”的一声笑出声来,竹惜抬起头瞪了他一眼,然后又十分苦恼地皱起秀气的眉毛。

“好了,小惜......”萧景琰抬起手,轻轻抚了抚竹惜额前的碎发,眼神中盛满了心疼和宠溺,说到底,有些事,在他的印象里,是不应该由一个女孩子来承担的。“有些事情想不明白,暂时就搁在一旁,不要跟自己较劲。时机一旦成熟,说不定会突然有醍醐灌顶之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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