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01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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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10

培训结束后，钟乐去了技术部，职位是开发经理。做电商企业，平台自是重中之重。

郁玲没想到一逢考试就粗心大意的他，大学专业是计算机，工作也是和代码打交道。他竟然还说挺喜欢这份工作的，简单。

郁玲问：“怎么会简单？我在世方呆了八年，关于这些程序代码，还是一无所知。”

“术业有专攻。我以前也想转去做销售，但是很累，不是说要加班，事情多的那种累，而是要搞关系，搞好和上司同事的关系，搞好和客户的关系，搞好和机关部门的关系。反正到处都要维护关系，到处都要喝酒应酬，我最烦喝酒了。”钟乐摇头，“做三个月，我就打道回府，从此安心干我的技术。”

“你性格不是挺开朗外向，跟人打交道，不是问题。”

“我是开朗，但我，没那么有目标感。一旦让我觉得，和这个人相处结交朋友，不是因为我们志趣相投，而是为了将来能有利可图，……，哎，不讲了。其实这是个缺点，对吧。现在谁不讲究个人脉机会，尤其是男人。”

“是优点。”

“优点？”

“当然，你不势利啊。什么时候唯利是图、处处算计成优点了。”

到周二那天，踩着下班的点，钟乐就过来了：“玲子，泽帆已经到酒店了，晚上他请客。”

郁玲装很忙的敲字，瞥眼看他，穿棒球服，袖口推得很高，还斜背个包，卖相确实比实际年龄要年轻，所以还不成熟。“没看我忙吗，去不了了。”

“怎么啦？之前不都说好了。”

“要加班。领导突然说让我写一篇，呃，公司人事数据的分析报告，她明天要在会上讲。”

“玲子，你不管绩效？跟我们上课时特别严肃地说，”钟乐学郁玲面无表情的口吻，“各位从今以后，所负责的工作目标、达成、考核、评定、晋升，都与我的工作有关。当时就有人说，哇，这女的看上去就好厉害，她管这个，我们绩效奖都得削半……”

“好了，好了，我知道了，跟这个有什么关系？”

钟乐指着她电脑屏幕开着的一篇word文档：“这个，不归你管。”

“哪分得那么清楚。领导逮到谁就是谁了。”

“那你要多久写完？”

“难讲。”

钟乐掏出手机，当场打电话出去：“泽帆，玲子在加班，对，要一会，现在还不知道，你能等吗？”一分钟，他挂掉电话，“没事。泽帆说了多晚他都等，他住的酒店就有一家粤菜餐厅，营业到凌晨。”

他不走了，拉了条椅子坐隔壁，顺手拿起桌面文件框里的杂志看。郁玲问他：“你不走？”

“走什么？”他回答得理所当然，“陪你加班，等会一起聚。我们三个，这么多年都没聚一起过。我现在也许真是老了，过年时遇到泽帆，上个月又遇到你，一下子想起好多以前的事。高一的校运动会，你报了800米的田径赛，等你跑完，我拿水过去找你，发现你靠在一个男生肩上。当时吓得我那个魂飞魄散。我都还没找女朋友，你先找男朋友了。世界转太快，我肯定被新千年给抛弃了。然后你们一回头，那是个女生。那才2000年吧，那个女生就敢剃一平头、穿个黑皮衣，酷死了。还有上晚自习，我们会一起骑自行车回家，有时也会吃夜宵。那会老家满大街的四川麻辣烫，大家凑十几块钱出来，吃得满嘴都是油。后来我到了成都才知道，那根本不叫麻辣烫，叫冒菜。”

郁玲盯着屏幕，钟乐的话就像打孔条一样，咚咚咚咚，从她左耳进右耳出。从他们遇见到今天两个多星期，那个唐僧彻底回来了。郁玲恨自己为什么要扯这个谎，她应该直接说我不想去。她从资料库里调出一篇去年的人力资源分析报告，把2013全部替换成2014，然后装模作样的写报告。

钟乐还在说：“我过年回去，街上还有麻辣烫。玲子，有时间我们再回去吃一回。虽然这些年我过得也挺好，但还是会觉得孤单。我清楚得很，交的朋友做的事情，都不是真正开心的。你看我在成都呆了将近十年，哪个小区哪条路都很熟悉，四川话也讲得好得很，可心里总是会那么冷不丁的来一下，看周围都觉得是陌生的，好像那里不是我家似的。玲子，你说，要是这些年我们没有天南地北的分开和不通音信，一直在一起，多好。”郁玲不确定他说的我们，就指他们两个人，还是当年一起玩的很多人。不过钟乐所说的陌生感，她也是深有体会。街道很宽，两旁商铺林立，人来人往，都是大步流星的走。人站在洪流的中央，突然就彷徨了，意识到所有的辛勤努力都不能抓稳些什么。你就是个异乡人，没有亲人没有朋友。人在孤独的时候最想要的其实不是钱，就是那么个共鸣者，然而更悲哀的是根本找不到这个共鸣者。大家都来自不同地方，每个人的感情生长都是独一无二的谱线，连交汇点都少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