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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夜雨后仍未放晴, 时值夏季,黑云压城,少有清风拂过,闷热的空气充斥在城内各个角落。

床榻上的青年额头沁着薄汗, 在室外喧闹声中, 长睫轻掀。

他边睁开眼边伸出被褥下的手, 半握成拳, 两只纤细的手臂划水似展开, 带动整个懒散的身体在软榻间打了个滚。

“舒服......”闻秋时咕哝了句。

他像被暖流裹了一夜,全身上下连骨头都是酥的,随着睡梦醒来, 意识清醒,睁开的秋水眸里一片清澈。

闻秋时坐起身,视线从搭在屏风上的天云服转到书案, 脸上舒适的表情一顿。

他摸摸左肩, 没有半点疼意, 昨夜让他浑身颤栗的痛楚好似是在梦中, 但闻秋时知晓不是梦,睁着猩红双眼的年轻男子, 压着他咬破后颈肌肤的冷戾模样, 犹在眼前。

闻秋时愣了几许,表情震惊地低喃道:“不会真的是......汪、汪?”

可原著里, 顾末泽没有咬人的癖好。

闻秋时摇摇头, 百思不得其解地下了床,昨日穿着的天云服衣襟被撕碎了, 不见踪迹。

屏风上搭着的这件完好无损, 他取下翻翻袖口, “......”

天宗弟子服饰统一,未避免穿错,袖口都有每个人名字,闻秋时手中这件看起来崭新,唯独绣名字的地方,像被匕首划过,三个小字被破坏的难以辨认。

但仔细盯看,又有些欲盖弥彰。

若是脑海中浮现出正确答案,照着残留的绣线勾勒,“顾末泽”三个字便浮出水面了。

闻秋时刹那看穿顾末泽想做什么。

咬完人知道错了,担心别人不肯穿他的衣物,特意将名字划去,又暗戳戳给自己留下一线生机。

闻秋时嘴角微抽了下。

他穿上偏大的外袍,将腰带系紧了些。

打开房门,走廊下一群天宗弟子,握着灵剑焦躁地走来走去,像热锅上的蚂蚁,看到房门打开,急忙忙望了过去。

踏出房门的青年,穿着格外宽松的天云服,衬得身影十分清瘦,一只手轻扶门框,瞧着弱不禁风,好在平日苍白的脸颊,透着些红润,整个人看起来精神不少。

顶着两只熊猫眼的张简简凑来,“长老气色不错,我等还担忧长老睡不安生呢。”

闻秋时吓了跳:“你们昨夜干什么去了?”

一眼望去,全都黑着眼圈。

张简简搓搓手:“紧张得一夜没睡。”

闻秋时拍拍他肩,安慰道:“不必为我焦虑,我不紧张,参加符比完全放宽了心。”

闻言,众弟子脸色一僵。

张简简哀哀怨怨瞅了眼他,“我们今早都没钱吃饭了,全部身家在赌坊,长老怎能这般懈怠。”

闻秋时一噎,收回手轻咳了声,“我保证不会让你们血本无归。”

张简简等人权当安慰,心里淌血,去符比场地的路上还扬起苦瓜脸给闻秋时挤笑,“都是小钱,小钱,长老不必太过在意。”

揽月城的符道大会,历来就是天下符师最关注之事,此次涉及天篆笔,更是吸引了整个修真界的关注,空前盛况。

大比当日,符会大门前方的龙跃台周围,早早堆满了人,挤得密不透风。

身着白衣红边的符篆师,各仙门弟子,还有前来看热闹的修士,熙熙攘攘好不热闹。

“可惜南长老不来,少了些看头。”

“人家天符师哪用参加初比,要我说半决赛都不必参加,只需要在决赛出现就行!”

“这次真的热闹,虽说南独伊夺冠是板上钉钉之事,但我瞧北域柯柳和白生也不错,说不定有挑战的机会。”

“几个楚家子弟也不错,特别是楚天麟,还是最年轻的地符师,未来可期!”

“你们说的这些,先打败灵宗那几位地符师再与南长老相提并论,否则就是脸上贴金,天符师和地符师之间的鸿沟不是三言两语能跨越的。”

......

天宗众人来时,统一的天云服,也吸引了不少目光。

“稀奇,往日符比的时候,天宗弟子像齐齐人间蒸发了般,怎么今儿舍得露面了。”

“天宗今年有人参赛了,昨日门中弟子在赌坊‘发疯’呢,据说开心坏了,倒是可怜。”

“等等!”

一人揉揉眼睛,不可思议道,“我怎么瞧见南岭和灵宗弟子在给天宗让位?!”

龙跃台前,原本挨在一起的南岭和灵宗弟子,忽然不约而同朝各自一边拼命挤去,在拥挤的人潮中硬生生给走来的天宗众人开辟出一块空地。

“快跑!快跑!今日离天宗远些,千万莫挑衅他们!”

“等会初比结束,天宗唯一的火种淘汰,以他们昨日在赌坊的疯狂,少不了一番歇斯底里!”

“牢记在他们痛哭流涕的时候,我们切莫表现的太过张狂,光脚不怕穿鞋的,指不定他们在绝望之际干出同归于尽之事!”

“你瞧他们一个个眼睛乌黑,脸上却在挤笑的诡异模样,等会独苗淘汰,该不会受不了刺激集体走火入魔吧?”

“别说了,再往那边移一点!”

两边弟子如避蛇蝎。

天宗一行人茫然地看左右,来之前以为会被大肆嘲讽,没料到,南岭和灵宗等老相熟们,竟然主动将占位相让,对他们和善笑着。

闻秋时都被各门派弟子间真挚的友情感动到了。

龙跃台上,摆了数百张整齐划一的桌案,桌面是画符所需材料,参赛者进场时不可携带一切灵符相关。

初赛是在规定时间内,画出十张符会现场要求的灵符。足以容纳千人的龙跃台,将分三次接纳参赛者,每张桌子间距极宽,以防有人暗中进行灵符间的传递。

离符比开始,还有小半时辰。

第一批进入龙跃台的人员,手持带有编号的腰牌,已等在入口处,不少人手里拿着符籍,神色紧绷着翻看,加强对各类符纹的记忆。

相隔甚远,都感受到那边压抑的气氛。

张简简等人之前还惦记着付之东流的全身家当,此时被符道大比隆重紧张的氛围感染,整个身心都在关注大比本身。

“长、长老,你千万万别紧张。”

闻秋时:“把舌头捋直了说话!”

张简简吐了吐舌头,清秀脸蛋白白的,四处瞅着,“牧清元呢?说好今日不修行,来给长老鼓劲!”

有人回道:“今早听完我们说赌坊的事,整

理完钱财,赶去了,说要压天宗压长老赚宗费。”

张简简绝望哭嚎了声:“我还指望找他借点呢!”

闻秋时爱怜地摸摸他脑袋,正要说话,看到一群气势如虹的年轻弟子走过,白衣金带,佩剑挂着统一的金色剑穗,手腕也带着金丝细缎。

北域子弟来了。

闻秋时明显感觉到周围气氛变了,仿佛气势被比了下去,各仙门弟子脸上神色微变。

随后,率先动起来的是南岭子弟。

日常伴在楚天麟身边的那人,将准备好的竖旗“砰”的插在地面,大手一挥,天蓝色旗帜展开,露出里面一只栩栩如生的神兽。

南岭世代守护的瑞兽,麒麟。

其他人也纷纷将剑穗换掉,改为麒麟吊坠,整齐划一地高举了举。

闻秋时目瞪口呆。

张简简见状,恼得拍腿:“我们怎么没想到,这样才有气势!”

闻秋时搓搓胳膊泛起的鸡皮疙瘩:“无此必要,你瞧灵宗就没......”

他话未说完,灵宗那边弟子换上了烈焰般的赤红披风,将右边衣袖折起,露出系着红色细缎的手腕。

闻秋时:“......”

他环顾四周,发现不止各仙门弟子如此,一些并无宗派人士,也要不挂着金剑穗,要不挂着麒麟,还有身着烈焰披风的,混乱的场面夹杂着一丝有序。

张简简等人愈发懊悔,若非囊中羞涩,现在已冲出去买物样了。

他们头一次参加符道大会,不知这些门道。

离大比开始越来越近,记录时间的最后一炷香点燃,闻秋时最后一批上场,并不着急,混在人群中带着面具左右张望。

龙跃台前端,向上百阶玉梯,坐着的都是各宗派之首,一方之主。

此时各位置差不多坐满了,唯独正中央的座位一直无人,旁左是闻秋时有过一面之缘的贾阁主,旁右是一双狐狸眼的灵宗主孟之余。

两人坐下后,寒暄了几句,视线都有意无意朝身后符会大门望去。

香已过半,楚柏月仍未现身。

“还在看天篆呢。”

“哈哈,虽然此言不妥,但独留楚家主在那,他该不会把天篆抢走吧?”

“别说,他要抢还真没人拦得住。”

“楚家主此行就是为了天篆吧,昔日好友心爱之物即将落入别人手中,此时心情可想而知。贾兄,你说北域主藏天篆藏了十年,怎么突然舍得拿出来福泽天下了。”

“何必问,你我心知肚明。前不久北域主吃了个暗亏,不给楚家主诛诛心,还是北域主吗?”

“哈哈,是这个道理。”

......

符会内。

结界笼罩的天篆笔前,立在一道修长孑然的身影。

昨夜的一袭简洁白衣,换成了绣纹繁琐的家主服,楚柏月轻冠束发,手负在身后,眸光垂落在熟悉的笔身上。

不知看了多久。

最后一点星火燃尽,香熄灭。

楚柏月现身百层玉阶上,拂袖坐于正中之位,眼神淡漠,温润如玉的脸庞较平日冷了些。

第一批参赛者已入场,符会长老交代完比赛规则,略一抬手,半空浮现出两个大字——“山水”,龙跃台内一片寂静,接着便是满场的笔纸摩挲声。

台下议论纷纷。

“山、水,能想到的符多不胜数,但半决赛只留九人,要想画的十张符在数千张符中脱颖而出,难如登天!”

“往年地符师只有淅淅沥沥几个,要进半决赛轻而易举,今年百位齐聚,一众地符师都头疼不已吧,我看那些高符师......唉,真是煎熬。”

“今年还只给半个时辰,要求画十张,难上加难!”

天空乌云未消,轻风难以缓解闷热。

龙跃台周围挤满了人,闻秋时借来一把折扇,视线在比赛场上来回转悠。

初赛故意未设结界,四周嘈杂声音会传入符师们的耳朵,若画符时没有极强的专注力,很容易被干扰到。

心境一乱,满盘皆输,这只是初赛的第一关。

“闻小友,你的牌号是多少?”冷不丁旁侧响起一句,闻秋时愣了下,侧头瞪大眼睛。

张简简险些被挤倒,回头一瞧,一群身着白衣红边的符师把长老包围了,他赶忙拍拍看比赛的其他同门,挤了回去,“你们做什么?!”

王大师提着几个青色小灯:“年轻人,有礼貌些,不然小心以后没灵符用了。”

张简简仔细一瞧,认出是闻秋时身旁卖灵符的大师,他眨眨眼,又望向一群提着小灯的大师,瞠目结舌道:“你、你们整个东街的人都来了?!”

王大师顺手递给他一个小灯:“闻小友虽是天宗弟子,但在东街卖灵符,也算是东街的人,今年东街只有闻小友参赛,我们当然要倾巢出动,不能让人轻视了他。”

张大师边给呆愣的天宗众人分小灯,边一言难尽地摇摇头。

“就算过不了初比,该有的气势要有,还是大宗门呢,准备的连些小宗小派都不如。”

闻秋时也收到了灯。

巴掌大,盛放的青莲花形状,莲心有三个字‘东街,闻’,摸起来还有些润,显然刚做出不久。

他拒绝的话堵在嘴里,无可奈何叹了声。

王大师和张大师还在兴致勃勃地嘱咐弟子们:“等会闻小友上台,就点亮青莲灯,正好天色昏暗,我们就是照亮他的一片星云!”

张简简等年轻弟子听得热血沸腾,崇拜地看着一众老符师,使劲点头,恨不得现在就点灯化成星云。

闻秋时没眼看,转过头对牧清元道:“大师侄,你能不能让张简简别带头那么傻气,点什么......”

闻秋时话音一默,看着牧清元点完灯抬头,茫然“嗯”了声。

闻秋时:“......”

他将手中的青莲灯递给他,视线继续朝场内望去。

第一批里有极为瞩目的北域子弟,柯柳、白生,两人位于龙跃台前端,最远离看众,也最接近玉阶的位置。

身后紧随的是南岭、灵宗、天地阁的数十位地符师。

在场目光多聚集在这些人的身上,不少人垫着脚张望,离看众最近的地方,反而少有注意。

时间在龙跃台上飞快流逝,转眼过半,赛场气氛愈发凝重,许多桌上铺满废符,成功画出的符纸不过一两张,十张看起来遥不可及。台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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