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翌日卯时破晓,熹微天光照进灿星馆寝阁。

贺兰毓常年早起成习惯,到点儿自然醒来,伸臂一揽,将蜷缩在床榻里侧的温窈重又带回怀里。

她睡梦中总背对着他,夜里越睡越远,好似他是个烫手火炉一般,避之不及。

“我得上朝去了,你送我一程好不好……”他凑上去吻她耳后,喃喃闹她。

温窈困倦,意识却清醒,不愿意睁开眼,也不想跟他多费口舌,抬手似是而非推了两下,口中含糊道:“少卿……许我再睡会儿……”

话音落,抚在身上的手果然一顿。

贺兰毓俯身定定望住她半会儿,她似乎仍在睡意惺忪中,那些温情潜意识里都是给旁人的。

他低垂眼睫静默良久,眸中落寞潮水般围拢,最后还是偃旗息鼓,自顾往隔间更衣去了。

人走后,温窈又歇了两个时辰,临近午间巳时才攒够精神起身。

观灵听着声音进屋来伺候梳洗,更衣时无意看见她身上印下的红梅,面上涨红似要滴血,羞得连头都不敢抬。

女孩子大了,多少总会懂些男女之事,温窈坐在妆台前梳发时,从镜子里看背后的观灵。

算算年纪,观灵四年前到的她身边,如今已有十八了,模样端正水灵,办事也利索,若是正经找媒人相看,再多备些嫁妆,嫁个寻常的好人家不成问题。

温窈想给身边的人都打点妥当,遂将此事说于观灵商议。

“我还想跟着主子呢……”观灵脸更红了,常时那么大嗓门儿,一霎变得声若蚊蝇,“嫁人有什么好的,嬷嬷总说男人没几个好东西的……”

云嬷嬷听闻喜事笑起来,忙在旁插嘴,“我那是教你别被不三不四的人勾了魂儿,可若是姑娘给你相看的,那定然是好人家。”

温窈也道:“你与月牙儿的嫁妆我都是备好的,放心,男方但凡德行上有亏,我绝不会松口答应。”

观灵难得扭捏一回,低头绞着两手难为情半会儿,才嗡声说了句:“我都听主子的。”

待她出了门,赶巧云嬷嬷在眼前,温窈想起来便也顺口,将给嬷嬷和与月牙儿准备的院子、银钱都交代了。

云嬷嬷听出几分不对劲,话音一时踌躇,“姑娘这是怎么了,为何突然念起这些来?”

温窈却没说实话,囫囵应付了两句。

不是不信任,只是有时候不知者无罪,若当真到了那一天,她们一无所知才是最好的自保法子。

府中姨娘嫁丫鬟,要找媒婆上门就越不过当家主母。

温窈头回主动登了毕月阁的门,齐云舒答应的倒也爽快,只是后话再开口,却是直接将此事揽了过去,教她安心等消息。

她自不愿意将观灵婚事假手于人,逢贺兰毓踏足灿星馆,遂话不带拐弯地告了一状。

“我不喜欢旁人管我的事,观灵卖身契上的主子是我,她的事自然该我自己掌眼,旁的谁,我都信不过。”

贺兰毓盘膝坐在软榻上凝神看公文,只听她喃喃絮叨,却压根儿没听进去前因后果,漫不经心嗯了声。

“那你就跟她说,教她别管。”

话说出去好半会儿没人应声儿,他才后知后觉察出一丝异状,抬起头来,便正对上她一双清冷冷的眼睛。

她喋喋说了这一通,他都不专心回应,那不就是教她一个人唱独角戏,搁从前约莫都已经扑上来捶他了。

四目相接,贺兰毓望着她久了,忽然忍不住笑起来,“行,回头我去说。”

他抬手摸了摸鼻尖,又想起来问她:“怎么突然想起来给人找婆家了,你身边不就这两三个用惯了的。”

“她十八了,再留几年该耽搁好时候了。”温窈道。

贺兰毓闻言便也没再多问,隔日下朝回府,他往毕月阁去了一趟,同齐云舒说起观灵婚事。

“那丫头是她带来的人,跟她姓温,你就别掺和了,由她自己操持去便是。”

“可……”齐云舒听着稍觉不妥,细声又道:“阿窈到底进了相府的门,是相府的人,我原想着借由我出面,会于那丫头挑选对方家门有益的。”

她自小长在国公府,看多了国公夫人在后宅一应小妾的争奇斗艳下屹立不倒,也听多了母亲所说,正头夫人该如何做派才能在后宅一手遮天,原想照搬那一套,不料打头便碰上个硬钉子。

但那话说出去,不知触到了贺兰毓哪处逆鳞,面上顿时冷下来。

“既都从相府出,该挑便挑,有何区别?”

他说罢起身,脸色沉沉往外头去了。

齐云舒忙起身相送,站在檐下直望着那身影踏出毕月阁大门,也没明白自己究竟说错了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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