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庄宿阮听得他语气不对,转头看去:“你这又是唱的哪出戏?之前不还阴阳怪气地讽刺人家来着,这会子倒是变脸的这般快。”贾琏见问,也不瞒着:“大舅舅说天家自定了十八殿下的事之后好似放下了一桩大事,如今一门心思都扑在了江北与西南的案子上。如今有些头绪,正想着要捞一条大鱼呢。要我安生在家念书,莫要再想着家里这些个杂事。若是江南那边查出不妥来,咱们只怕也得受些波及。”

这事庄宿阮知道:“老太太与金陵甄家的交情匪浅,若是江南不妥,咱家收到波及是自然的。只是为何天家定要在十八殿下大事既定之后方才将心神放在朝廷大事上。这与天家之前行事大相径庭啊。”

这也是贾琏不解之处,只是他略略知道些苗头。凑近庄宿阮耳边悄声道:“这事儿我知道的不多,只是我听舅舅他们提过一句。天家继位之后请普华大师算过一卦,结果如何除却已经圆寂的普华大师与天家、戴权外再无第四人知晓。只是猜测也是与殿下们有关。如今虞豫嫔生的十九殿下不过几月,唯独十八殿下尚未婚配。天家又时常做些令人费解的举动,皆与十八殿下与林家大姑娘相关。舅舅们猜,也许与十八殿下和林家那姑娘有关。”

庄宿阮若有所思:“林家大姑娘行事稳重,待人接物都与众不同。确实值得人深思。也罢,总是天家之事,咱们这些小人物关心了也是无用,谁知道下一个又如何。”

贾琏笑笑,手底下又使了些力道:“如何?可舒服?”

庄宿阮满意点头:“爷这手艺当真是好。”

贾琏笑着正要说话,外头染画便进来回事:“奶奶,林家的寒食礼到了。”

庄宿阮接过礼单一扫,笑道:“这大姑娘做事当真是滴水不漏啊,这单子拟的叫人挑不出一点错来。扬州那边的礼还没到,她这边的已经叫人送来了。那扬州那边的送是不送。”

“姑母要是送了,你尽管往老太太那边送,咱们只接这一份便是了。”贾琏闻言也跟着扫了一眼,心底不由地感慨这林乐曦行事周全,道。

庄宿阮嗔道:“你说的我哪里不知了。染画,让林之孝家的拟单子罢。记得!不可轻慢了。”

染画会意,这都中的与扬州的得分开,不可混为一谈。

贾琏看着不过一会儿便有些疲倦的庄宿阮,担忧道:“你如今这身子可还要再撑着?不若叫她们知道罢。横竖也是要说的。”

庄宿阮摇摇头,端了粉彩花鸟青花边茶盏抿了一口温水,摇摇头:“珠大嫂子的临盆之期日近,那边那位心神都在小儿子身上。我若是再不费些心神去看顾,只怕还得出事情。我如今日子也浅,好些个事情都让雁书染画她们四个去料理,我不过坐镇指挥罢了。更何况不还有你么,我也费不了多少神。大夫也把不准,我自己注意些便是了。”

贾琏却还是不安心:“那怎么能成?!你这是头胎,若是有个差错,我找谁说理去!”

庄宿阮的滑脉诊出来的不是时候,或者说很是容易叫人说闲话的时候。贾珠刚去不久,庄宿阮也接了管家权,没多久便感觉不适请了信得过的大夫来诊脉。不过短短一个月,日子尚浅,诊的并不真切。还是得再等上一等,过了四月再诊脉方有确切消息。贾琏一开始便知道,只是碍于白事丧期,不好拿出来说。一直嘱咐人好生看护。

“赵妈妈是跟着我母亲的老人了,如今她也不担着实差,小妹那边如今也有人。她这两年一直在家待着,不若让她回来?”贾琏其实一开始就有这打算,只是一直拿不准主意。

庄宿阮略一思忖便点头:“这好,赵妈妈很是靠得住,也有经验。那就劳烦爷了。”

“这有甚!等明儿个,我便让赵妈妈回来。正好,能带着你去拜祭母亲。”贾琏都打算好了。

这上头庄宿阮自然是听贾琏的。“对了,我听底下人说薛家要去慈安寺上香。”庄宿阮忽的想起这事,“你说不会是有什么计划罢。如今家里出了个元妃,无嗣却位居妃位,比生了十九殿下的虞豫嫔还高出不少去。要知道豫嫔如今依旧在九嫔之列,连九嫔之首都没够上,还是华嫔坐着呢。”

这事儿贾琏也隐隐有些担忧:“是啊,这位子给的怪异。元字本就寓意深远,到如今也只有元后得着的谥号里头有个元字,还是因着名字里本就有这个字。又是天家亲自拟定的,连礼部也没有任何异议。元春得着这样的位置如何不让人担忧臆测。”

天昊帝如今的皇后燕微是继后,在她之前有一个元后项元妙。准确来说是在天昊帝登基后第二年抱病离世,连着她的孩子天昊帝的嫡长子也没有成为太子便因为犯错叫贬为庶民囚禁至死了。燕微是在项元妙去后的第二年才被册立为皇后的,她没有亲生的孩子,只有一个抱养来的公主闻有桐。

庄宿阮摇摇头:“天家的心思咱们如何能猜的准,走一步看一步罢了。如今且得好好注意薛家呢。薛蟠也就罢了,成不了多大的气候。可那薛宝钗可是个有野心的主儿。若是不好生看着,后头二太太拿她做什么文章,咱们叫打个措手不及,可不就不好了。”

这倒是贾琏没想着的:“女人家的事我哪里能想得到这许多,薛蟠那边我倒是能想着法子看着。若有意外我随时能料理,可这后院我可伸不了手了。”

庄宿阮动动肩膀,贾琏的原本因着说起薛家之事而停了的手再度动了起来:“要我说,还是老太太与二太太婆媳之间的争锋,咱们在里头就是填炮灰的。你如今身子特殊,可不能叫人家拉扯进去,得不偿失我可找谁哭去。”

“放心,我自有分寸,绝不会伤了自己。”庄宿阮笑着说道,“只是林家也是清明去慈安寺,我怕里头有甚文章。虽则林家嫡长子去了扬州祭奠林家老太太,不在都中,可薛家那姑娘的城府可不浅,总还得防着。”

贾琏点头颔首:“好~我都听夫人的。只要夫人好,我怎样都好。”

“滑头。”庄宿阮嗔了一句,却还是受用的。

被庄宿阮提及的林家姊妹正凑在一起拟清明所需的东西:“阿姐,咱们去慈安寺可要给祖母还有曲夫人做场法事?”黛玉开口问道。

林乐曦点点头:“自然是要做的,给暖暖的姨娘也做一场法事罢。好歹生养了暖暖一场,都去了,不好叫她走的太凄凉。”

黛玉点头:“这事儿我去与师太商量,阿姐只要将要办的事办好就是。旁的无需担心”

“阿晴长大了呀~这些事情如今都能料理妥当了。”林乐曦满眼的欣慰,她总算能放下一半的心了。

豆大的雨滴打在维桑院里的树上,清脆响亮。

茱萸踩着雨水快步到廊沿下,收起油纸伞放去角落里,雨水顺着伞边落下,在伞尖周围留下一个小小的水滩。茱萸掸去裙子袖子上沾染的水珠,蒹葭从里头出来见着连忙递了干净的帕子过来:“姐姐将雨珠儿都去了再进屋罢,外头这雨可大,当心沾染了寒气上身。”

“这雨比前几日都大,也不知后面如何?若是还是这般滂沱大雨,姑娘出行岂不是不便。”茱萸一边擦着脸上身上的水渍抱怨几句,一边又问蒹葭,“姑娘与二姑娘商议的如何了?”

蒹葭笑着看她:“正说到要给老太太与夫人做法事呢。姐姐来的正好。”

茱萸点点头,将帕子仍旧递回给蒹葭:“后头事儿不少,且沉下心来做事,姑娘眼睛雪亮着呢,后头如何也亏待不了你。”

“这蒹葭知道。”

蒹葭是在扬州时林显家的亲自挑出来给林乐曦做二等女使的,刚跟在林乐曦身边时也不过稚龄,如今也是十来岁的女孩子了。林乐曦身边第一批女使是她们四个一等女使,如今年纪都不小了,不是在林乐曦出嫁之前出嫁跟着林乐曦做陪房便是跟着林乐曦过去嫁给未来姑爷身边的得力人。薄荷出嫁了,艾草比薄荷小不了几岁。若是林乐曦打算将艾草跟在薄荷后头嫁出去,那二等里头余下的三个:蒹葭、甘棠、蓼莪会再提一个上来。一如薄荷出嫁之后二等女使关雎提成了一等女使。按着年纪,关雎最大,其次便是蒹葭,林乐曦提人也是按着年纪资历来的,派事也是一般。

她怕蒹葭会沉不住气,因此提醒一句。但蒹葭跟着林乐曦这几年,她是什么样的性子蒹葭清楚。不会急躁,因为她只要耐得住性子踏踏实实做事,总能上去的。且,她这个二等女使过得也不差,与一等女使相差不远。各司其职,她们一向遵守得很好。

茱萸点点头,抬脚进了里屋:“姑娘,薛家也是一样定了清明这日去慈安寺。”

林乐曦与黛玉对视一眼,笑道:“那日我不过试探了一下,透个口风说慈安寺签文灵验。不成想还真上钩了。”

之前林乐曦怀疑薛家在林家当年的事里掺和了一脚,只是查的时候却发现这个薛家的家主薛跃啊,可真是个不简单的人物~只是嘛,一代不如一代,到如今他儿子薛蟠,就不成气候了。一个西南便将四大家族王家与史家牵扯进去了,虽则如今还没有多少结果摆在明面上,也只不过就是时间问题罢了。林家当年的事插手的人不少,想要彻底扳倒这几家,如今的薛家正是最好的切入口。林乐曦手里正好握着一个能搅动薛家水的人,只要薛蟠去慈安寺,她有把握就能成。

黛玉轻笑一声:“薛家姐姐只怕是有些着急了。此前我与见二舅母时,她眼底的情绪便变了。”黛玉也看出来了:“我对那地方没兴趣,她们之间的争斗我也没兴趣。只要莫波及我,我才不会管这桩闲事呢。”

“小小丫头,先前要你莫要多管多说,如今可是到的门前也能一脸淡然。”林乐曦看着黛玉渐渐显露日后美貌的脸蛋,笑道。

闻言,黛玉托腮,眨着无辜水汪的大眼睛,歪头道:“宝玉二表哥这样沾花惹草的软绵性子,可与我林家家风家训并不对付。我也不欲招惹。之前应了外祖母的约去瞧她,陪她说话也是为着珠大表哥才逝去担忧她老人家年纪大了经不得这样的伤心事。可去了几回才发现我可是多虑了。外祖母伤心了几日,宝玉在她身边插科打诨的又笑眯眯的过去了。这样的人家,我可是害怕。”

林乐曦听见了摇头表示失望:“当初的四王八公,权势通天,架势极大。如今,也不过就是借着祖上余威靠着祖上拿命积攒下来的功德度日罢了。如今泰半早已没了当初的风光。荣宁两府想着靠从龙之功再度恢复到从前的模样,天家的心思又有谁能知晓的清楚,不过就是得过且过罢了。那样的人家到如今里头可是不知是个怎样的模样,你去了,只怕他们借着咱们林家乘风而上。”

“呵!她们倒是想得美。”黛玉冷笑,“咱们自己辛辛苦苦拼过来的荣耀凭甚给她们沾光!我吝啬,不想给她们这个便利。”

林乐曦闻言一笑:“难得从你口中听见吝啬二字,也是稀奇事。”

黛玉拉着林乐曦的袖子轻轻晃动,撒娇道:“阿姐,你这时候打趣我作甚,我不依~”

“你呀~”林乐曦轻昵地用食指在黛玉内心点了点,“知道你的心,所以也没想着要她们得逞。只是你也须得想好了,开弓可没有回头箭。我这回可没想着高高举起轻轻放下,这饵我一旦撒下去,不见鱼咬钩是绝不会收回来的。”

黛玉轻叹一声:“多行不义必自毙,当年种的因,如今结的这苦果也该她们自个儿吞下。阿姐只管去做,若是她们没有做那自然万事大吉。可若她们做了,那即便没有阿姐,将来累及子孙又有谁能救的他们。”

林乐曦点点头:“你能如此想我便放心了。对了,徐家下了帖子,邀你过去逛逛。我接了,到时候你带着暖暖出去走走罢。总是陪我闷在这宅子里成什么体统。”

“知道啦~阿姐怕我们两个闷不是。”黛玉脸上又见了笑影儿,拽着林乐曦的袖子不住的撒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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