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2、偶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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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既然是一个父亲，那自然都是要一般的爱护。不似那些偏心的人家，眼里心里都只有一个，忘了那一个。即便是出了人命，也得帮着隐瞒。”林乐曦低头说话时视线一直在自己手中的水壶里，从没有半分落到别处。可即便如此，贾玖也依旧能感觉到她的话，就是有很大的针对性。“曦姐姐有话直说便是，我能明白的。”

林乐曦轻笑一声：“打开天窗说亮话也得是互相的才是。只有自个儿说话敞亮了才能要别人说话也一如你自己一般坦诚。你说我说的可对？”

贾玖手一紧，好敏锐的洞察力。“曦姐姐的话，我若说我不大明白呢。”

“没甚还不明白的，你是个聪明人，不必藏着掖着不好说。我的耳朵也没什么不好使换的，有些话我还是听的明白的。我到底长你几岁，该明白的无需旁人刻意提醒。”林乐曦嘴角那仅有的一点笑意也消失的不见了踪影。

贾玖垂眸冷笑：“我想着要与曦姐姐好好说说话，姐姐如此，倒是我的好心打了水漂。”

“我多了两个庶出姊妹京都知道的人并不多，荣国府这时候应当在忙准备过年事宜才是。连我林家也是忙的一塌糊涂，可你却在这时候约着我出来说话，还是在这时候本就座无虚席的醉白酒楼。若说你临时起意的，我如何能会信？连阿晴也不见得会信。”林乐曦在接到贾玖的邀约时，便已看穿了。

贾玖闻言，释然一笑：“果然曦姐姐就是曦姐姐，一语中的。我的确是想了许久也安排了许久了。不然这醉白酒楼的雅间我如何能找到这位置顶好的浮云雅间。”

醉白酒楼雅间里最好的两间雅间，一间“花间”另外一间是“浮云”，花间定不到，只剩个浮云也是花了贾玖许多的功夫。

林乐曦这才微微笑道：“我大抵知道你想要知道甚，我才刚也说了不是。佛法有说，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的。可有人吃斋念佛这么多年，也不见得能消掉她身上多少罪孽。百年之后入了地府，判官可不会轻易饶恕了谁去。”

贾玖眼神略略一闪：“曦姐姐如何知道的清楚？”

“家里那些个牛鬼蛇神留在家里也是不叫人安心，早打发了早省心。那打发的时候自然会有人松口的，你也知道，有些事情一旦口子开了，底下事情要查，只要有心，什么查不出来。”林乐曦笑着抿了一口茶水。

贾玖黝黑的眸子往下一转，眼帘垂着挡住了里面闪着的光。果然如此么。

林乐曦转头看了一眼那边安静如斯的黛玉，淡淡一笑，回头与贾玖道：“这本是你家的家事我也不好插手干预，只是因着你家老太太那性子，也许我得自作主张往里掺和一回了。”

“姐姐要帮我。”贾玖忽的转了一个态度，“我需要姐姐相助。”

林乐曦惊诧：“你母亲留给你的人手当是能解决这事儿。我要插手并不是为了这个。”

“老太太看中的应当还是甄贵妃的四殿下，二太太只怕早已另有安排。姐姐若是想扶持十八殿下，我能给姐姐支持。”贾玖眼睛里闪烁着满满的诚意。

林乐曦又一愣神，这姑娘前后转变有些快了。“你可知道自己在说甚？”

贾玖淡淡一笑的：“天家在皇后宫中那样说话，只要有些头脑的人都能猜着天家的心思。将来林家定然不凡，怕是老太太也得礼让三分。不管将来是否会是十八殿下上位，林家都是与众不同的。既然如此，那我为何不寻一个与己有利之地？我要姐姐帮助，是我的确不能独自一人去完成。哥哥忙着筹备婚事，即便如今有空我也不会因着大哥之死让哥哥分神。往后与那家见面，总要留几分余地，这道理我还是知道的。若得姐姐相助，那往后自然无往而不利。”

“年纪不大，算盘打的倒是精。只是可惜啊，我并无此打算。”林乐曦看着贾玖笑道，“天家的话不到最后谁也信不得。谁知道到后头会否因为这样那样的原因而改变主意。你想给你哥哥争得些筹码，走我林家的路子，不见得能成功。”

贾玖摇头：“即便不成功，与姐姐一起走，也比我们单独自己走来的好。老太太，我的道行怕是还得再修炼好几年才成。”

“我的道行也不见得能斗得过你家那位老太太，从童养媳做起的人，我这个小姑娘得罪不起。”林乐曦耸肩，并不愿意接这个烫手山芋。

贾母在府里面对两房人可以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只做不知。但是在面对自己原则时，她又是那个强势的女人，不容许任何人踏足自己的领地，不允许旁人来抢夺。

“姐姐，那你可愿相助？”贾玖旁的话不再多说，只问这一句。

林乐曦视线一转，落到了旁边的黛玉身上。淡淡一笑：“这个决定权不在我。太太是荣国府出来的姑娘，若是老太太有事，太太定然不会袖手旁观。可阿晴是太太的女儿，你猜阿晴会不会去阻止。”

贾玖一顿，她在京都见林乐曦见的次数多了，忘了林家家主在扬州了。“姐姐这话，我还真……”

“今日应约而来，也不过是想将事情告知于你。只要有心，支开那些人或是买通那些人都很简单，后头有人帮着收尾就是了。这些都不是难事，只是看你们自己想查到哪里罢了。”林乐曦缓缓起身，冰丝深紫色曳地长裙跟着她的动作轻微摆动，“阿晴，你可有话要问？”

黛玉笑着摇头：“并没有。”

“既然如此……茱萸，去将外头那位姑娘请进来罢。”林乐曦之前就有所察觉，茱萸一直守在门口，她们谈话的声音不大，外头听不见。

“诺。”守在门口的茱萸，一声唱喏，转身便开了门，“姑娘，我家姑娘请您进去。”

庄初妍一惊，她并没有发出任何动静，屋里头的人是如何察觉她在外头的。“不，不必了。我不过路过罢了，不必打扰了。”

“庄二姑娘。”林乐曦莲步轻移，从里面出来。

金累丝嵌红宝石双鸾点翠步摇将乌发绾成灵蛇髻，带着一支水晶银月钗，纯金葫芦耳环一直静静的挂在耳朵上，雪白的皓腕上带了一块芙蓉玉缠丝虾须镯。和着满身的气度，叫人望而却步。

庄初妍甚是惊讶，这个女子根本没有见到她，刚刚说话她也没有出声，一直安静的等在外面，她浑身也没有暴露自己身份的东西，这人是如何知道她的。

“你，你是哪位？”庄初妍看见了还坐在里面的贾玖，知道她不是荣国府人。

林乐曦淡淡一笑：“庄大人没有与你们提起过最近京都新闻的中心人物么？”

“京都新闻的中心人物……”庄初妍垂眸回忆，最近京都新闻有些多，她哪里能条条记得清楚。不过眼前这姑娘，倒是有些像……“林家!你是林家的姑娘!”

林乐曦点点头：“看来还是将话都听进去了，不然也记不起来林家。”

“这是自然，你家闹的新闻可不少，且件件都有名的很，我如何记不住。要我不记得也难。”庄初妍得意一笑。

林乐曦依旧是那一副笑颜：“进来罢，在外头这么等着，也不怕叫人瞧见了说笑话。”

“我……你……”

贾玖听见是庄家的人之后，便一直沉默不语。来的只要不是她未来嫂子，那多半是庄家那些个不让她未来嫂嫂省心的人，她才没有好脸色给人家看呢。

“姐姐，对于这些不领情的人又何必浪费时间呢。”

林乐曦却是侧身一让：“好歹与你未来嫂嫂是亲戚，既然遇见了，总要见一见的。再不进来，我可真就关门了。”

“哎!别别别，我进。”庄初妍可不要让人家看见当做笑话说。

林乐曦微笑着转身进去。贾玖看着过来的人：“你让她进来作甚？她与我嫂嫂关系不甚好，性子又不好，在咱们这边口碑也不好。你让她进来，咱们刚刚那不是……”

“茱萸一直守在门口，我与你说话连茱萸都听不见，更遑论是她了。”林乐曦知道分寸，整段谈话，最重要的也不过就是后头那段罢了。可离她们最近是的薄荷和北琴，离她们最远的是茱萸，她们哪个都未曾听清楚听真切，远在门外的庄初妍更听不到。

“你们有话便说，我去那边坐。”林乐曦将空间留出来，示意她们说话。

贾玖皱眉，她不知道林乐曦此举何意。可是看着面前有些兴奋的庄初妍，贾玖的眉头愈发皱的紧了。

林乐曦转身去了另一边坐着，黛玉看着过来的阿姐，带着手里拿着一块点心的林乐暖过去：“阿姐，说完了？”

“戏还没落幕，另一出戏的主角已经上台了。总有一个要退场的，我还不如识相点儿，将场子让出来，让她们去唱大戏。咱们在后头看戏看热闹，再下注不迟。”林乐曦一歪，靠在石青色棉帛软垫上，支着头看向窗外对面街上的那家人来人往、最为热闹的店面，散漫的说道。

黛玉跟着她的视线看去，这一看却皱起了眉头：“这家致美楼与咱们的凝香苑行当相似，生意也相差不远。阿姐，这突然开出来的铺子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据说，这致美楼背后真正的东家是忠顺王。”林乐曦看着那边来来往往的人，愈发漫不经心，“可我觉着不是。”

“阿姐有别的想法。”黛玉将林乐暖往自己怀里拢了拢，道。

“我倒觉着像是忠顺王府里那几个想争世子之位的小殿下忽悠着忠顺王做了庇护人。”林乐曦想的是这个。

忠顺王姬妾甚多，儿子也不少，如今有力争夺王爵的也就两个，其中一个闻诸康已经是王世子了，另外一个是忠顺王闻锦章幺子闻振元。论地位，该是王世子闻诸康顺位继承，可闻锦章最宠爱的确是幺子闻振元。两人势均力敌，年岁也相差无几，不一样的就是王世子是王妃所出，另一个乃侧妃所生。偏偏这侧妃也是仕宦人家出生，虽及不上王妃娘家势大，可也是正经人家，有些人脉，不比那些可随意丢弃欺辱的侍妾，也是有册封品阶的。

“咱们凝香苑在京都多少年了，便是致美楼如今生意红火，也不见得能一直如此。”黛玉如今在慢慢接触林家在京都的生意，凝香苑就是其中一个。

凝香苑名字虽然带了一个香字，但是却是做的胭脂水粉生意，不仅有香粉，还有胭脂各种女儿家用的东西，很是精致。这铺子是林姚氏跟着林枨来京都几年之后开的，因为用料讲究、做工精细、装饰精美、效用绝佳，面世之后一度受到追捧，尤其是京都贵眷们还有内府里的采买内官过来收购。这几十年来一直长盛不衰，这段时日却因着忠顺王府开了这致美楼夺走了不少生意，可凝香苑那边的生意还是依旧很好。

“日久见人心，只要咱们凝香苑一直保持着自己就行，后头的效益总能见的。”林乐曦也不见着急，“回头让塍行家的去关照几句，让铺子里的伙计不必着急，平常心就是。”

黛玉笑道：“阿姐放心吧，该是我们的，谁也抢不走。”

林乐曦微笑着点头，头一转，往楼下看去。主街的拐角处缓缓走来一队人马，为首的人看着竟然如此眼熟。

这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