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话：插画家—Illustrato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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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记忆中的旅行，就是我和妻子还是学生的时候，去过月球上休学旅行。72小时的旅程，换算成地球时间则是三天三夜。修学旅行的目的只是为了了解我们生活的星系，除此之外月球上就算进行过环境改造也还是光秃秃的，除了一些陨石坑没有什么有名的风景。然后自由活动的时候，我们两人走在旅馆附近一条僻静的小道上。也是那时在无人的小道上，我向她表白了。我也不知道我当时为什么会那么大胆。要是她不答应与我交往的话我想一定会很尴尬吧，不过万幸的是她答应了我的表白。就这样我们便在了一起，后来长大了也没向她怎么求婚只是觉得差不多应该给她一个可以安心生活的归宿，我们就举行了婚礼。

结婚时跟她许诺了不少东西，到现在我也都还没一一兑现。说好的蜜月旅行也因为等我工作空下来后，她已经怀上了我的孩子而一直拖了下来。那次的出国旅行计划也算是那时没能带她去度蜜月的补偿。说起来这也是我至今唯一一次出国，旅行结束后我又再次陷入了忙碌的工作中。等再空下来，我也已经是有了孙子的年纪。儿子不知道在哪里结识了一位女孩为他生下了一儿一女后就再也没有音讯，所以在儿子离家后照顾孙子和孙女的工作又落到了我的头上。所以后来也一直没有机会再出去过。

大概是一个月的功夫，我和妻子的护照和签证才落实了下来。本想按着奶奶留下的笔记里写到的线路挨个去走一遍，可现实是我并没有那么多的时间。爷爷和奶奶那时一共旅行了三年多，而我只有三个礼拜。这还是苦苦哀求了与我合作多年的编辑，在几个晚上的疯狂加班后，我赶出了三个礼拜的内容，他才放我一马，让我出门旅行。

第一次的出国，我在边检站驻步了许久。大概七十多年前爷爷和奶奶也是从这里开始踏上旅途的。在通过检查的时候我甚至一度产生了幻觉，自己好像来到了七十多年前。那时还没有像现代那么多的先进设备。想要出国的人们正在检查处排着长队，然后在我前方几个人的位置，我看见了我熟悉的背影。还来不及上前搭话便被妻子拉回了现实。

“你怎么了？怎么突然自己离开队伍走了开去。”

“没事，我只是有点紧张想去解手。”

“真是的，有什么好紧张的。你要去洗手间你倒是说一声啊。快去吧，马上就轮到我们了吧。”

我刚才看见了什么？大概是印刻在血液里的记忆吧。那时的我这样想到。不过在真实地处于这样的环境下以后，我发现我之前在构图和场景上关于这段内容的设计完全就是错的。

作为奶奶笔记第一本的最初部分，之前我急于想要证明自己的实力，便对他们通过边检站的情形根据想象而绘制了一副插图。现在我终于知道为什么当奶奶看到那副图后，那样说不出异样的眼神了。

“画的不错……但总觉得……算了，毕竟小崎也没有亲身体会过。能画成这样已经很不错了。”

我当初还稍微有些沾沾自喜，以为自己的画作得到了认可。但其实与奶奶心中的回忆还有天壤之别。

我和妻子并没有像爷爷和奶奶那样自己开车，而是拿着一些必要的行李到当地再坐巴士旅行。现在的世界交通已经非常发达，而且随着城市的发展，像笔记中记载的一些需要露营过夜的地方已经不复存在。不管走到哪儿都可以在几公里内找到过夜的住处。

虽说比起以前方便了不少，可总觉得欠缺了什么。但可惜我和妻子都没有汽车驾照，现在的社会比起驾驶车辆的驾照，人们更喜欢去通过飞行载具的驾驶资格。

我也曾经去飞行驾校参加过考试，但结果却非常不理想。不光是考试前的紧张影响了我的发挥，我对深空有着发自内心的恐惧。这份恐惧源自幼时夺去母亲生命的那场深空辐射意外，也源于父亲离开后的一去不还。所以我年轻时也曾考虑过成为宇航船员，但却在心理素质上被刷了下来。

在我还来不及感叹人生的时候，我与妻子已经乘坐巴士到达了晚上要居住的旅馆前。眼前的廉价旅馆倒是有一番复古的情调。出于职业习惯，我拿出了平板电脑将这些拍摄记录了下来。毕竟人的记忆就算再强有时也是暧昧的，只有将这些记录下来才能在之后我回到家中工作时，看着照片回忆起现在的感受。

“欢迎光临，二位是要住宿吗？”

在听到这句话后，我再次置身于幻境。旅店的柜台处戴着眼镜的少年正与长发的少女在同服务员交谈。少女一副很高兴得样子，而少年却是面无表情。然后他们只要了一间客房便拿起自己的行李向着一旁的楼梯走去。

等回到现实，已经是办好入住手续的妻子站在了我的面前。她疑惑着我怎么傻傻地站着，我只是用被这的风景迷住了回答着她。

看到幻境中的场景想来也对，我之前对于爷爷和奶奶感情因为知道结局有些先入为主了。他们一直在我面前都是一副很恩爱的样子，但笔记中的字里行间还是提及了他们当初的旅行爷爷只是迫于曾奶奶的要求才会带着奶奶一同出门的。所以旅行的一开始，那个带着眼镜的少年会是一副很郁闷的样子。而我在关于这一段的插画中却把他们与现代经常会出入一些情侣旅馆的青年混为一谈了。

和妻子来到房间后，我便马上打开了电脑上的备忘录，将这些需要修改的问题记录了下来。然后妻子从我手中将平板电脑拿下，扔在了一旁旅馆的床上。

“真是的，难得出门一次就不要像在家里一样忙于工作了。今天就忘了我们是大人的事实，当自己是高中那会一样吧。”

“高中那会……”

“没错，夏崎同学。今天就让我们玩游戏熬夜到天亮吧！”

“真是的，我们都已经四十多岁的人，哪里以前那样的精力啊……不过你真要玩这种play的话我也乐意奉陪啊，小此木同学。”

虽然妻子那样说了，我也尽力去配合，但我们毕竟已经这个年纪了。才刚过十一点她就手里握着扑克牌躺倒在床上睡着了。然后我为她盖上被褥，坐在一旁旅馆的沙发上，继续拿起了平板电脑工作了起来。

电脑里姑且保存着笔记复印本的电子版，我打开它。每一点的体验后再从头阅读，总能有不同的收获。

“本想说晚上和夏洛克一起熬夜做一些以前在家里师匠不会允许我们做的事，一起熬夜玩到天亮。可这些天的行程都是他在开车，难得可以像今天这样晚上睡在旅馆。他倒头就睡着了，一定是很累了吧。算了还是饶了他吧。（后半夜睡不着本想偷偷吻他，这家伙居然突然瞪着眼转身看着我。差点被发现了T~T）”

虽然知道最后的结局，但每次看到这些可爱的批注都想为他们捏一把汗。至于为什么会暴露，爷爷说起过，奶奶睡觉的时候会下意识地说梦话。如果什么声音都没有，总觉得有些不自然，然后在转头想查看情况的那时，看见她的鬼鬼祟祟。

然后我看了一眼躺在床上的妻子。自从有了儿子后，我们已经多少年没有像当初交往时那么亲热了。今天她所做的可能是在想暗示什么吧。但我继承了爷爷的愚钝，到现在才察觉到。陪我打了一晚上牌真是辛苦她了。

我站了起来，走到了她的身旁，然后在她脸颊上轻吻了一口。她动了起来，揉了揉我亲吻过的地方。但看上去只是身体的下意识反应，她并没有起来。我松了一口气，继续坐回了沙发上。

我拿起了画笔。现在正是一个不错的时机，我对这一段因该配于的插图有了一些灵感。然后在平板电脑上快速地构图起来。我要把我此时羞涩的感情书写到这幅画作中。

凌晨了我终于将草图完成，然后躺到了妻子的身边。又是一夜的工作，哪怕出门了都逃脱不了。这时我感觉到妻子的双手拥抱住了我，我顺势握住了她的手。今天就睡个懒觉吧，反正退房要到中午。

接下来的日子我们沿着笔记上的线路尽可能地去了更多的地方。我常年来第一次觉得如此轻松，什么都不用去考虑，只是和喜欢的人这样漫无目的四处游荡。唯一的遗憾是这次的旅行我们没有更多的时间。距离原定的计划还有一周的时间，编辑就死命地打电话催我回去工作了。我们只能草草结束了行程。

到现在我已经五十多岁了，本想着过几年等退休了再带着妻子去旅行，就像爷爷奶奶他们那时一样。可不知道我是否还有这个机会。长年无规律的工作生活，已经让我身心接疲。

去年我也被检查出体内癌细胞指标阳性，慢性的癌症遍布了我体内各个器官。我的身体已经出了严重的问题。虽然瞒着妻子服用着抗癌药物维持着生命，可总有瞒不住的那一天。就算这样吃药，医生也告诉我最多只剩下十年的寿命。

我不知道我还能坚持多久，我等了一生的那个人或许也回不来吧。真想在离开这个世界的时候，最后再听到那个人说一声“你的人生已经努力过了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