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3、湖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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程原却只是笑了笑,并没有下一步的动作，孟星乔观察了他半天，终于松了口气。

男孩看着孟星乔，眨了眨眼睛,说道：“你好,我叫晏西,是亦川哥哥的邻居,他带过过来开眼界的。你的猫很可爱，我可以抱抱他吗？”

“当然。”孟星乔点点头，抱起肉肉塞给了晏西，又说，“没事,他不挠人的。”

晏西像是捧过了什么稀释珍宝一样，揉了揉肉肉的小脑袋,惊喜道：“他真可爱,我也想养。”

宋亦川又叫了他名字一声,他才恋恋不舍地将肉肉还给了孟星乔。不过就算还了回去,他的目光还是一直流连在肉肉身上，时不时地还做个鬼脸逗逗肉肉。

宋亦川解释说：“他才十七岁。”

孟星乔看着晏西就觉得可爱，偷偷摸摸趁着程原和宋亦川没留神的时候，和晏西耳语道：“没事儿,你记住我的房间号,回头来找肉肉玩，它很喜欢你的！”

晏西一双清澈的眼眸顿时亮了起来，重重地朝着孟星乔点点头：“谢谢孟……星乔哥！”

见过了导演之后，也没什么事情可以做，小麦和造型师一起去看剧组给准备的服装,到时候拍戏的时候搭配起来方便。

程原就叫了孟星乔一同去景区外面瞧一瞧。

这个景区是个小众景区，人不多，也是真的有少数民族居住在此，只是可惜的是，居于此的少数民族，并不叫做狄族。

孟星乔呼哧带喘地跟着程原一同爬上了矮山的顶点，看着程原大气都不喘一口的模样，有些嫉妒。

他们身处于这片景区内最低矮的一座山丘顶点，背后是直插云霄的高峰，而面前俯瞰下去，就是一汪湖水。

孟星乔皱了皱眉，这湖水……？

当真好像就是他落水的那个水潭！

大小相似、围栏一样，就连湖水旁边的小码头都很是相像，只是游船有些不大一样罢了。

但这怎么可能？

可他分明记得，他并不是在C市落水的。

他是在C市落水的吗？那他是在哪里掉进去的？他怎么一点印象都没有了？

孟星乔将眉头锁成一个深深的川字，他怎么现下连这个细节都有些记不清楚了？

不会死亡记忆连带着之前的都丢失了吧？

孟星乔讶异极了，恍惚间他便上前了两步，又多走了两步，想要仔细观察一下这个水潭。

可他还未曾走到跟前，却被程原一把拉住。

“你在做什么？！”程原将他按在了自己怀里，他的脑门正好磕在了程原高挺的鼻梁之上，听着程原的呵斥声回响在耳畔，嗡鸣作响。

他陡然愣住，万籁俱静中，他只能听见程原胸腔里的心跳声愈发得变快了起来。

砰砰砰——

要命的剧烈。

程原按着他的脑袋，让他动弹不得，就好像他真的恐惧到了极点一般。

孟星乔听着程原的喘气声便得粗重起来，就连胸膛的起伏都比正常的要快。

他感受到程原胸前衣服是冷的，可内里融融热意却是包裹着自己。

程原声音有些闷，回旋在孟星乔的耳畔：“吓死我了。”

他虚虚地环抱着孟星乔转了个圈，让孟星乔换了个方向站着。

孟星乔这才看清楚了他的处境，他竟然是无意识地走到了峭壁一端，而刚好这里又是个缺口。

若是他刚才没有被程原拉住，再往前一步，他就会直接掉下山去。

他颤抖了一下，捂着胸口一愣。

那好像……好像之前在《夜沉歌》剧组的时候，他就有过那个幻象。他从一个高耸的山峰上落下，重重地跌入了水中。

他左右环顾了一下，却是抱着脑袋蹲了下来。

头痛欲裂，可偏偏他没有再次进入幻觉之中。

程原也跟着他蹲了下去，扶住他的身子，焦急问道：“怎么了？”

孟星乔许久才缓缓地摇了摇头，说道：“我没事。”

程原叹了口气，说道：“没事就好。我们回去吧，星乔。”

孟星乔颔首，程原叹了口气，又说：“我会等，等你真的愿意有朝一日，告诉我所有关于你的秘密。”

他知道孟星乔身上有太多太多的秘密，可既然孟星乔现在不愿意说，那他就等着，迟早能等到那一天的。

孟星乔点点头，恍然若失地回了酒店房间。

他仰面躺在大床上，最近的一切已经全然刷新翻盘了他的记忆，许许多多的事情都开始对不上号了。他开始怀疑自己到底为什么会失去记忆，他梦中、幻觉中和现实中的记忆，哪个才是真的。

一切的一切，如梦泡影般。

孟星乔的心底防线好似即将要被击溃，他胸腔上下剧烈起伏了几下，猛地坐了起来。

肉肉被他惊得原地跳了起来。

他想着，反正现在都在这了，总有些蛛丝马迹可以让自己去查去看的。《狄族》就算后期很多室内绿布影棚的戏份，但在景区照旧还是要呆上一个月的。

他有的是机会去寻找答案。

只是怎么能躲避着所有人，又安排妥当自己的时间，才是最重要的。

第二天，就开始热火朝天地拍起了戏来，孟星乔一大清早就起床化妆。

他打了个哈欠，勉强撑开眼皮让化妆师在他脸上涂涂抹抹。他的脸上不止有黑黑黄黄的粉底液，还有油彩画的图腾。

化妆师本来摩拳擦掌，可孟星乔接连打了好几个哈欠后，她也开始跟着犯起了困，险些将孟星乔脸上的图腾画成一团。

她困得了不得，一直逼逼叨叨地说话，才能让自己保持清醒：“孟老师，这戏拍完了您得给我包个大红包，这图腾每天都得画，他们就不能给你印个贴纸吗？我回头直接给你一拍一贴，就完事了，还天天手绘。”

孟星乔拍拍嘴巴，迷糊着说道：“那样拍近景就不真实了。”

他昨天晚上一直躺在床上思考着自己死亡真相，一不小心就忘了时间，真睡着的时候已经两点多了，早上不到六点又起来化妆，眼睛都是有些肿的。

化妆师叹了口气：“孟老师，您下次好好睡觉，不然这每天都是肿的眼睛，我都不好画！”

孟星乔给了个肯定，又阖着眼睛浅眠。好不容易打了个盹，还没缓过劲儿来，就被小麦叫了起来，指着两件衣服问道：“乔乔，今天你穿哪个？”

他微微睁眼看了一下两个差不多的衣服，随手指了左手边的那个。

好在宋亦川还算是个好人，给他们这些民族装备外面还配了个小棉袄，叫孟星乔不用再数九寒天去打着赤膊。

衣服定制的时候，孟星乔的肉还要更多一些，现下清瘦了许多，穿上了倒显得有些咣当。

造型师揪着腰带帮他系紧了一些，说道：“孟老师您太瘦了，就连这么小的衣服都撑不起来了。”

孟星乔对着镜子照了一下，他瘦弱发黄的身躯包裹在略显宽大的衣衫之中，空荡荡地更显瘦削。他一双眼眸被着重加深了眼窝，看着没有那么肿胀。

他逼迫着自己清醒了过来，一双眼眸被勾勒的圆圆滚滚，努力睁大的时候机灵极了。刻意涂黑画丑的脸蛋，抹去了孟星乔天生的美貌，但却多添了一股子属于阿银的灵巧劲儿。

“哇，好厉害！画的完全看不出来是星乔哥了，但真的好像阿银啊！”晏西站在门口，探了个小脑袋进来，夸赞道。

他有些不太好意思，见到屋里所有人都看向自己，往回缩了缩。

孟星乔朝他招招手：“外面冷，快进来。”

晏西立马推门进来，高兴地绕着化妆间转了两圈，看着孟星乔的戏服惊叹：“我是求了亦川哥哥好久，他才肯带我来见识一下的，但是要求我必须对拍摄进程守口如瓶，谁都不能告诉。”

“宋导说的没错，《狄族》连定妆照都还没发出来，就是想要保持一丝神秘感。”孟星乔拉开旁边的椅子，拍了拍。

晏西赶忙坐在椅子上，看着桌子上琳琅满目的发饰和化妆品，眸光闪了闪，可到底没有上手。

他说道：“星乔哥你长得这么漂亮，要画成阿银这个土包子少年，也是好难为你啊！”

孟星乔见他可爱，终于忍不住上手捏了一把，说道：“你更好看。说起来，你这么好看，有没有想过做演员？”

晏西点点头又摇了摇头，笑了笑：“没想过，不过现在可以想了！”

那边有工作人员来催了，孟星乔看了看镜子里面的自己确定没什么问题，赶忙出了门。

其实阿银就是宋亦川按照晏西创作出来的人物吧，性格也很像啊。

他若有所思地摸了摸下巴，被冷风一吹，又打了个寒战。

孟星乔裹紧了阿银的小棉袄，恨不得再在外面套上一件外套，他现在算是彻底被冻清醒了。

宋亦川不太喜欢人多，特地将工作人员较之别的剧组减半，而又因为这部戏的演员并不是很多，所以拍摄现场也看着冷冷清清的。

孟星乔一打眼就看见程原早就准备好了，坐在太阳伞下，面前桌子上摆了两杯热水，正冉冉地冒着白烟。

程原朝他招了招手，孟星乔抿抿嘴，还是上前接过了水杯，猛地灌了一大口。热水顺着他的喉咙流了下去，咕噜噜地温热了整个胸膛。

宋亦川招呼着他们开始剧情，今天的拍摄任务是两人的初遇。

孟星乔虽然困顿，但是这部分的剧本背的尤其好，跟程原过了一遍之后，就直接要求开拍了。

程原自山下走了几步，到了狄族聚集的村落门口，他抬眼瞧着这个小村庄的门，是做成了供状，周遭围着各式各样编织藤条，用着油彩在上面勾勒了些许图腾图案。

他连忙卸下背包，翻开自己的笔记本，将图腾图案和自己记录的相比较，脸上立马浮现出了惊喜的表情。他继续环顾着四周，果不其然看到周边立着两座石像。

石像看着很是细弱，纤长的脖颈上面支着一个骨像分明的脑袋，圆滚滚的大眼睛有些凹陷，长手长脚的却像是在阻止外人进来一般。

程原再次确认了这石像和自己笔记中记载的一模一样，他抹了一把脸，汗水流过的地方露出些斑白来，竟是一脸的泥土。

“终于找到了，狄族！”

他深吸了一口属于狄族的空气，将笔记本放进了背包里面，背上包就准备步行进村。

可他还没踏入狄族的地盘，就先踩入了一个陷阱，被倒挂在空中。

他低着头，看见一个十七八岁的少年正在下面拍手叫好。少年瘦瘦小小，有些黝黑的小脸上画着同样的图腾图案。他长的很像村落门口的石像，尤其一双大眼睛，一直咕噜噜地瞧着他。

程原立马说道：“嗨，你好，那个……那个我是从外面来的人，我想写一本关于狄族的书籍，你能放我下来吗？”

少年依旧睁着眼睛看着他，咧开嘴笑了笑，可没说话。

程原被倒吊着，着实难受。他以为少年不知道自己的意思，便连比带划地又复述了一边。

见还没有动作，他无奈地又用蹩脚的外语说了一通。

可少年的唇角扯开的更大，却是仍然不开口，只是瞧着他笑得令人发毛。

许久，程原感觉自己都没了知觉，孟星乔方才开口：“外乡人，离开这里。”

程原一愣，惊道：“你会说普通话。”

孟星乔翻了个白眼，没搭理他。

他知道孟星乔听得懂他说的话语后，便忙说道：“能不能先放我下来，我现在手麻脚麻，浑身都麻了。先放我下来，我们有话好好说。”

孟星乔瞪着一双大眼睛：“外乡人，你不用骗我。如果我放你下来了，你一定会闯进去的。你会没命的！”

程原一听说会没命，心中动了一下，立马想到了法子去哄骗少年放他下来。

他立马说道：“你在害怕什么？我就是一个普通人，不会引起诅咒的！”

孟星乔立马掏出了小刀，比在他的脖颈处，呵道：“你知道诅咒？你怎么知道诅咒的？”

程原闭上双眼，装作难受的模样，说道：“我现在实在是不太舒服，你放我下来，放我下来我就能想起来我是怎么知道诅咒的了。”

孟星乔被他的无赖惊到，但为了诅咒，还是忍了一口气，将他放了下来。

程原揉了揉自己发麻的手脚，他哪里知道什么诅咒，但是这些个神神秘秘的村落庄子，定然有不为人知的秘密，他只是随口胡诌，用来诈孟星乔的，但却没想到一语成谶。

这狄族之内，还真的是什么诅咒作祟。

他看着布满藤蔓的大门，勾了勾唇角。

事情变得有意思多了。

宋亦川放下了板子，让他们两个停下了演绎，夸道：“不错。”

孟星乔赶紧招呼着小麦让她再给自己拿个外套，他哈着热气搓了搓手，捧着热水杯就长舒了一口气。

这《狄族》开拍的第一场戏，孟星乔也算是准备了好久，开了个好头。

他本想去看看拍摄的如何，却见程原走过去，就停下了自己的脚步。

小麦戳了他一下，问道：“乔乔，你怎么不上去了？你到底和程影帝怎么回事啊？上次你不是跟我说好了嘛，怎么看着你俩之间还是不太对劲？”

孟星乔却是盯着她手里的热奶茶，问道：“我怎么没有？”

小麦忙不迭地把奶茶往背后一藏，说道：“你不是减肥呢吗？”

孟星乔妆模作样地掏了一下，佯作怒道：“我都进组了，还减什么肥？”

这么一闹腾，小麦自然而然的就忘了刚才问孟星乔的话。

孟星乔逃过一劫，刚长舒了一口气，程原便皱着眉头在旁边问道：“怎么这么瘦了。”

孟星乔一愣，他其实后来也没有特意减肥了，就是纯属心中事多，日不能食夜不能寐的，倒是比他刻意减得都效果显著。

程原上下打量着他的戏服，又说：“之前你穿常服没觉得，现在看你穿戏服，都撑不起来了。”

他眉头紧锁，越看心中越不爽。他招呼来了小唐，让小唐帮忙跑了个腿去买了点奶茶和小吃回来。

大家都分发了一下，特地留了孟星乔最喜欢的乳酪蛋糕和伯爵红茶给他。有些苦涩的茶水味道，刚好中和了乳酪蛋糕在唇齿间留下的甜腻，简直绝配。

孟星乔本还想拒绝，可闻到味道的那一瞬间，他立马缴械投降，吃的表情包都出来了。

若非这剧组里面没有什么坏心人，恐怕他现在又成了黑粉的笑柄了。

吃饱喝足之后，孟星乔也不觉得那么冷了，后面的戏份更是得心应手。

本是预备着要到傍晚才能结束的拍摄，竟然半下午就全部结束了。

宋亦川没准备着第一天就让他们超额完成任务，直接放他们回去休息了。

孟星乔没成想自己还没琢磨出来，怎么去做个时间管理大师，没事找找蛛丝马迹，就在第一天被放了假。

他看着还挂在半空中的太阳，有些不敢置信。他立马借故支开了小麦，又甩掉了程原，一个人去了湖边转悠，想要看看有什么他未曾发现的事情。

看着这和梦中几近相同的湖泊，他着实有些心慌。他只得捏紧了一旁的木栏杆，倚着最里侧的栈道走着。

他手指在栏杆上扣得紧紧的，确定自己不会再一次落水，这才敢背过身去看着面前的景色。

落日的余晖洒在湖面上，太阳就好像想着湖水的尽头沉下去一般，将整面湖水都映的波光粼粼。

红日与碧波的交织，就像是一副浓淡得宜的油画，漂亮极了。

孟星乔忍不住慨叹了一句，但依旧是抵着手边的木围栏，不肯往前走一步。

“星乔哥，你是怕水吗？”

突如其来的问题，让孟星乔吓了一跳，右手更为使劲儿地捏住了栏杆，左手轻抚了一下自己的胸膛，让自己缓和了过来。

他脸上勉强堆起些笑意，说道：“有一点吧。但还是想过来看看，你怎么到这边来了？”晏西讪讪地从后面走出来，解释说：“我在这边也帮不上什么忙，你们戏拍完了，我在现场就是妨碍他们收拾的。我就干脆和亦川哥哥说了一声，就出来转转，没想到遇到了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