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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帝......驾崩?”

齐墨挣扎着站起来,面色白得如一张纸。

怎么可能呢?父皇他那么好,人人都夸赞他是一个圣明君主。

他不曾暴虐享乐,不曾耗费民工民资修葺宫殿,不曾包鄙赃犯,明察秋毫。

他也不曾动辄发动战争,使得百姓家破人亡,自他在位那年起,边境安稳二十余年无动荡不安。

他亲手教授孩童写作书画,也曾衣襟带花,言笑晏晏地与他们吃酒喝茶,谈论治国齐家平天下。

可是,这么好的一位君主,那么好的一位父亲,怎么就......

毫无征兆地死了呢?

自己离开京城的那一天,明明还与他约定好了,耍着小孩子脾性要他在自己归来的那一日设宴为他接风洗尘。

往事已成云烟,飘悠着散失在空中,倏忽片刻就不见了。

沈怀璧看着他一个人站起来,跌跌撞撞地扶着墙往外走,一时也想不出什么话来安慰他。

徐毅没想到沈怀璧床帐里面还有个人,一时不觉也有些尴尬。

先是头晕,让齐墨分不清今夕何夕,接踵而来的则是铺天盖地的恶心感。

齐墨踉跄来几步,扶着墙干呕起来。

他昨日一醒便跑来找沈怀璧,本就是滴水未进。用晚膳的时候,受伤的后背火烧火燎的,疼痛使然,让他也没吃几口便早早搁了筷子。此时就算他有意想吐,却也只能吐出几口酸水来。

齐墨把自己关进那间小房子,一关便是两天两夜。

期间除了李丰伟送进去又摇着头拿出来的根本没动多少的饭菜,便没有人再能进的了他那间屋子。

沈怀璧数次站在他的窗前,见无论白昼还是黑夜,里面皆有一灯如豆,床榻的下缘枯坐着一个黑色的人影,双手抱着自己的膝盖,半晌都不动一下。

齐墨看起来是个没头没脑的拖累,可沈怀璧知道,这人犟起来八头牛都拉不动,更遑论去劝他心结解开了。

沈怀璧寂寞无言地站了一会儿,在身旁李丰伟的催促下,转身离开了。

那盏如豆的灯火在微风中摇摇曳曳,缱绻的光柔丽地暖着人的心,熨贴极了。

齐墨便蜷缩在这盏暖黄的灯火下,不闻不问不听不想,仿佛自己还是个有家可以回,有亲眷还在等候的单纯小皇子,即使偶尔被骂两句窝囊包袱,那又如何?

母妃仙去得早,他自己独身一人活在活在偌大一个皇宫里,竟找不到可以说话的伴儿。

几个皇兄皇弟争着抢着朝他父皇献媚邀宠,对待他却也算谦和有礼,没有什么欺负了的份儿。自从及冠之后,他们便不可避免的疏远起来,唯有父皇一人待他真心如初,教他君子有道,温之如玉。教他要好好利用手里的权利,为百姓谋一个喜乐安宁。

可如今正是太平盛世,百姓仓廪丰足,不愁吃喝,父皇一走,把半壁江山也要带走了。

他吸了吸鼻子,这几日他都没有流过泪。

不是不想,而是哭不出来。

齐墨也不知自己怎么了,他不敢休息,好几次他一合眼,父皇舒朗带笑的眉眼便在眼前。他怕一睡,这至今他都不能接受的事实便会从噩梦变成真的,唯有一灯如豆,浅浅系着他的心神。

不知是他的幻境还是真实,屋外传来了清乐悠扬的乐声,颤颤巍巍地绕着屋梁旋转。

齐墨侧耳听了一会儿,神色微动——

那支曲子正是《白雪三叠》。

可惜现在容叔不知所踪,父皇猝然驾崩,变故来得太快,让他无法接受。

齐墨长叹了一口气,撑着墙壁站起来。

到底是一幅年轻身体的底子,背后的伤口结痂止血,算得上是无药自愈了。

他活动两下已经麻木的四肢,推开了门。

外面一袭白衣临窗而立,风勾连着衣袍下缘,带起层层涟漪。发丝没有束起来,半挽着飘荡在风中,自带三分风情。那双眼是浅淡的琥珀色,眼角微微上挑,不知是吹久了风还是什么缘故,眼尾带着一抹薄红。那人手中持着一片翠绿的叶子,正靠在玫瑰色的唇边,吹着吱吱呜呜的曲子。

沈怀璧看见他出来,面色依旧波澜不起,他吹完一整支曲子,这才看向齐墨。

他什么安慰的话也没说,开口便是一句:“徐州一带有要贼祸乱,我将带人前去镇压,后一路东上,镇守皇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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