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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锦婉差不多已经明白,他下令查人是假,等着她送人才是真。她灰心地闭了闭眼,再睁开?时,已是满目苍凉:“臣妾知罪。”
她刚受了惊吓,初初醒来就看见他过来逼问,早丢了一切争竞之心,轻声与他道:“是我嫉恨萱妃有孕,用甘遂打下了她的胎。又?怕皇上会查到我头上,才把?罪名嫁祸给了孙灵陌。”
赵辰轩目光凉薄,看着她道:“大理寺被买通的狱卒,是受了谁的指使?”
陈锦婉艳绝天下的一张脸上满是绝望:“是臣妾。”
赵辰轩冷声一笑,说道:“容妃,朕以前原是小看了你。足不出户,都能把手伸这么长?你有此心机手段,做个小小的妃子倒真委屈你了。”
陈锦婉被他话里的讽刺之意刺到,抬起头道:“皇上,我原本也是能清清白白地过完这辈子的。我之所以变成现在这样,难道你不知道是为什么吗?”
赵辰轩漠然看着她,语气里无动无波:“你但凡少使些手段,一直都会是宫里最受宠的一个。朕可以遵守承诺,除了你之外不会再碰旁人,你要什么朕都可以给?你。你做了什么事?,若无伤大雅,朕也都可以容你。可孙灵陌进宫以后,你三番两次要置她于死地。若不是你非要把?朕推给她,她现在仍是宫里一个微不足道的大夫而已。朕如今与你走到这种地步,也全都是拜你自己所赐。”
他如一个旁观者般,声音里早不复往日深情,有的只是他对旁人时惯常的冷漠。
陈锦婉苦笑起来,对他道:“孙灵陌只是一个大夫吗?”她看着他,想要从他脸上找出一丝愧疚的影子:“当局者迷,皇上看不见,臣妾可看得清楚。孙灵陌对你来说,真的只是一个大夫吗?天下的大夫何其之多,为何皇上偏偏非她不可?”
“若无你推波助澜,朕倒确实不知此生是非她不可。”他极尽冷静地说:“你是单单恨她,觉得她是你不能不除掉的威胁。还是你早就如害她一般害过不少?人,只是偏偏她是个杀不死的?”
陈锦婉一怔,瞬间想起死在自己手下的那些稍稍与皇上有过接触的宫女和歌姬。
赵辰轩随意往椅背上一靠,举手给?自己倒了杯茶,随意问她:“萱妃又?与你何干,你要杀她腹中胎儿?”
陈锦婉闭了闭眼睛,泪水不受控地一滴一滴落下来:“我只是不甘心。凭什么她们能怀上你的孩子,可我不管看了多少?大夫吃了多少?药求了多少?菩萨还是无济于事?!”
这件事是她心里永远的痛,她的声音不受控制地颤抖起来:“没有人知道我多想给你生个孩子,我已经走投无路了,是这天不容我,死都不让我称愿!既然我没有你的孩子,她们也不能有!只有我陈锦婉,才有资格生下你的孩子!”
她似乎失了理智,脸上慢慢浮起狰狞的笑:“孙灵陌那个臭丫头还敢骗我,说只要找到白斛,我就能怀上孩子。她明明知道世上根本就没有白斛!那不过是话本子里骗人的把?戏,却跟我说她曾经见到过,害我空欢喜一场。”
赵辰轩端起茶盅,浅浅抿了口茶,面上仍是没什么神色。
陈锦婉恨声道:“孙灵陌那人,满口谎言,为了活命,她什么谎都能撒,随口就骗了我,让我苦心孤诣去找一件根本就不存在的东西!”
她看着他,说道:“皇上到底看上了她什么?看中她会说谎话吗?没有她以前?,你心里眼里只有我,口口声声说你只会爱我一人!可她出现之后一切都变了,你送她玉佩,故意向太后透露消息,召她入宫。她一介女流,既给你解了毒就该尽快送出宫去,可你没有,你非要把?她留下来,还封了个官做,古往今来何曾有过这种先例!你若不是钟情于她,怎会如此?”
她压下喉咙里的哽咽,艰难问他:“皇上,臣妾早就想问你,她到底是哪里比我好,值得你如此相待?”
赵辰轩一双没有什么温度的眼睛漠然盯住她:“一块玉佩而已,是什么稀罕物,朕每日随手丢弃的已不胜枚举。你如此杯弓蛇影,不过是见了小小的一枚玉佩就派人去取她性命。若每个得了玉佩的人都该死,你杀得过来吗?”
陈锦婉承认道:“臣妾是派了崔嬷嬷去杀她!可皇上您一向国事繁忙,就算出宫也是为了机密要事?,怎就那般凑巧,偏偏将她救下?”
“朕多年来为雪鸠海棠所苦,你不是不知道。灵陌是个极有天分的,能从鬼门关里把?人拉出来。朕出宫去探她虚实,这才碰见。”
赵辰轩的声音越来越冷,耐心已快要用完:“你以前是多么温顺的一副性子,什么时候开?始变得如此善妒,心狠手辣?还是说,你一直都是这样,是朕糊涂,没看出来?”
陈锦婉一边笑一边流泪:“我善妒?我心狠手辣?这不都是被你逼出来的吗?若你只是寻常人家,我们只是一对寻常夫妻,我还会变成这个样子吗!”
她心中起了怨怼,却听赵辰轩道:“从一开?始朕就告诉了你身份,你若不想进宫,朕不会逼你,自会与你断得干干净净。可你既认了朕是皇帝,自愿入宫,就不该反悔。走到如今这一步,怪不得旁人,都是因为你自己无端揣测,风声鹤唳。往日朕可以容你,一切都不与你计较。可你现在谋害皇嗣,若不处置,难给萱妃和太后一个交待。”
陈锦婉浑身一凉,说道:“你要杀我?”
她害怕起来,想着无论到什么时候,留着一条命在总是最重要的,便道:“皇上!你不能杀我!你忘了你说过什么吗?我已经替你死过一次,你说你欠我一条命,不管我做了什么你都不会杀我的!”
赵辰轩看了她一会儿,脑中有根弦,因为她这几句话开?始松动起来。
当日叠烟阁中遇刺,至今没找到凶手。陈锦婉替他挡了一箭,眼见已是活不成了,是她硬撑着一口气,捡回了一条命。
他当时方寸大乱,只顾着去救她性命,后来也一直没去深想,或是有意无意在规避那个问题。
当日的刺杀,或许只是她早有筹谋。
这个念头一冒出来,赵辰轩的眸色更深了三分。他紧盯着面前的人,过了会儿才道:“朕现在不杀你。”
他声音森冷,如十殿阎罗:“可若让朕知道你还有事?骗朕,你知道下场。”
陈锦婉如坠冰窟,瘫坐在地上。
他话里的意思,好像是已经开始怀疑当日叠烟阁刺杀之事?了。
“来人,”赵辰轩叫来韦德,冷声吩咐:“容妃谋害皇嗣,证据确凿,着仗打五十杖,褫夺封号,降为庶人,幽禁于黎玥宫。”
他不动声色说完,再没看她一眼,起身很快走得不见了。
陈锦婉泪眼模糊地看着他,心下满是绝望。
门一响,有宦官进来,把?她拖下去,施了五十庭仗。
织云哭着去给她找大夫,没有一个御医肯来给她治病,只能去挖些?药草,挤出药汁给?她敷上。
陈锦婉背上巨痛,不知不觉晕了过去。
梦里,她好像回到了初识那段日子,他总有数不尽的新鲜玩意儿拿来逗她开心。怕她在叠烟阁受人欺负,又?派了身边最得力的暗卫守护左右。
她乃青楼雅妓,不比那些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官宦小姐,只有拼命学艺,把?一张琴弹得炉火纯青,一支舞跳得名动天下,才能让人高看一眼。
为了他,她日日苦练,茶饭不思,费尽思量讨他欢心,不知吃了多少?苦才终于得偿所愿,由他做主入了侯门族谱,改头换面光明正大走入这红墙绿瓦之中。
可寻常百姓容易诓骗,宫中那些精贵却是何等耳聪目明,怎不知道她是什么身份。自她进宫以来,受到的羞辱奚落从未停歇。是他每每为她出头平息,惩治宫人,又?把?所有宠爱给她一人,两年来除了黎玥宫绝不去别院留宿,这才保她安宁。
耳鬓厮磨中他曾承诺,今生今世只与她白头偕老,护她一生无虞。思及昨日,言犹在耳。可是现在,一切都化了泡影,万般都成了虚妄。
再醒来时,院外已落了锁,奴仆也被遣去一半。往日风头无两的黎玥宫如今成了冷宫一般,荒凉破败,一时沦为宫中的笑柄,每日只有虫鸣在窗户外头嗡嗡作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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