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清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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还没等他转动手腕推门而入，只听“咔嚓”一声，门自己打开了一条缝隙。

迎面一颗圆滚滚的“卤蛋”贴着门缝挤了出来。也不抬眼看人，一股脑地就往门外闷头拱。直到余光扫到障碍物，脑袋差点让门口这两尊目瞪口呆的“大佛”徒手开瓢。只听他“嘤”一嗓子，明显受到了非同小可的惊吓，接着二话不说，“砰”地把门重重关上了。

前后间隔就是眨眼的功夫。

“......”颜夜挂在门把的手未来及收回——这门是清夷统一配置，可能考虑到上层领导不必推门也能随时随地检查内部作风——当然，领导也要自检，因此隔音效果属实不敢恭维。

屋内的场面一定很精彩，叮呤咣啷锅碗瓢盆满天飞的声音，近在耳畔，居然偶尔还能蹦出几声“鸡叫”。

“啊啊啊啊啊啊！要命了！铃铃铃领导现在就搁门外候着呢！姑奶奶们动作麻利点！”

“知道啦！筷子！勺！碗！盛汤！”

“喂！说了别放葱姜蒜！别放葱姜蒜！书记吃不得！你是不是想把书记害死谋权上位！”

“我他妈哪知道！你不早说！我抓了两大把！”

“那什么，我的发卡去哪了？你们谁看见我的发卡了？”

众人：“别闹......”

颜夜诚惶诚恐地举头望门牌，二次确认了一遍五个威风堂堂充满王霸之气的字，的确是“司令室”。颜夜不由咽了咽喉咙，后背一阵恶寒。

他转头看向叶凌，发出一记灵魂追问：“不是，里面搞谋杀呢？”

叶凌沉痛扶额:“......”

这帮猪同事！

大概过了一个世纪，还是那颗“卤蛋”，苟过来主动开了门。门缝渐宽，五花八门的菜香味顶着两人的鼻腔一冲到底。

叶司令气定神闲地目视前方，不动声色地抽了抽鼻子，居然没有闻到意料之中的糊锅味。这帮兔崽子没把办公室炸个底朝天真是谢天谢地了。

而对于葱姜蒜极其敏感的颜夜，打心底觉得这桌饭对他而言充其量也许就是个摆设。

这会儿兔崽子们已经井然有序地分成左右小分队，毕恭毕敬地列在门口两侧，空气中满是喜乐祥和。

“卤蛋”其实是个小伙子，小伙子撑死不过二十多岁，也不知道日常生活饱受了什么艰辛，尽管年纪轻轻，可是没了秀发。整个人乍一看像一粒卤过味的花生米。站在靠门最近的位置，嘴唇小而厚，露出一嘴标配白牙。

颜夜发现这人挺逗，一笑表情就高亮，整个人往那一站，就是一活脱脱的黑人问号。

卤蛋先喊了一句：“恭喜书记！贺喜书记！扫除黑恶势力！凯旋而归！”

剩下的人紧接着一通乱嚎，嚎完集体整齐划一地一顿鼓掌，掌声铿镪顿挫，饱含深情：“啪！啪！啪啪啪！啪啪啪啪！啪啪！”

叶司令对这情景甚是满意。

“......”颜夜惊呆了，一时之间不知该说些什么，足足愣了三秒钟险些尬到石化。回过神，仍然不可思议道，“那啥，领导，别告诉我，这一出是您老精心安排的饭前开胃套餐？”

叶凌抵拳，生硬地咳了一声：“啊，颜书记喜欢吗？”

“告辞！”颜夜挥手告别掉头就逃，准备回炉重造。

“你丫给我回来！”叶司令沧海一声吼，吼得在场所有人原地怀疑人生，直接给落荒而逃那货吼跪了。

他捞起姓颜的后衣领，不由分说往屋里拖。短短几步距离还不忘给予批评，“堂堂执行科一把手，你这什么德行？给我坐下吃饭！”

颜夜阵阵哀嚎：“妈!大晚上吃饭窝心!”

“刚才口口声声喊饿的不是你么？来吃!”

人员陆陆续续坐齐，满满算来其实不到十个人。打眼一望，胸前基本清一色挂着“执行科”工作牌。

他们战战兢兢坐立难安，他们面面相觑不寒而栗。

只因为这伙人的直属上司——颜夜，此时正脸色苍白，表情阴郁，无助地蜷缩在饭桌一角，环抱双膝，瑟瑟发抖。

嘴里好像还念念有词，仔细一听，语速惊人:“葱姜蒜葱姜蒜葱姜蒜葱姜蒜……”

“小范，把这盘鸡翅放到颜书记跟前。”叶凌端起一盘炸鸡翅递给“花生米”。

“葱姜蒜葱姜蒜葱姜蒜……”

“小范，把这盘糖醋里脊递给他。”

“葱姜蒜葱姜蒜……”

“小范，这盘玉米虾仁给他。”

“葱姜蒜……”

“小范，这盘五香炸酥肉……”

“……”

“这锅莲藕排骨汤请务必当头浇下，谢谢。”

花生米——范乐乐双手端锅正要倾盆而下，被颜夜凌厉地瞪了一眼，范乐乐一个激灵立刻回神，装傻道:“……呃？司令您说什么？”

“没什么，大家吃饭吧。”

领导都发号施令了，其他人也都不得不恭敬从命了。秦王扫六合都没他们扫得真情实感，转瞬之间餐桌就被洗劫一空。

认真端详，其实不难发现，这些人的脸上都留着或新或旧、或多或少、却用心隐藏起来的伤痕。

尽管这些蹉跎的痕迹是拜各种属性的异能所赐，却也是他们每次出动任务时光荣的战绩。

异能所致的疤痕很难彻底痊愈，能力越强之人，操纵异能时留下的伤疤就越明显，越不易治愈。有时候伤势太严重，奔波一辈子都不见得有药可寻，血流而亡死于非命的大有人在。危难险重之时冲锋前线，于强敌左右对持周旋，执行科的身影在灰尘中都是历历在目，烈如猛火的呐喊在深水下都是如雷贯耳。放眼清夷司，恐怕没有哪个部比颜夜所处的部门更高危了。考入执行科，同时就等于变相接受了以后的生涯终日燃烧于污浊之上。所以，饶是哪一天不幸身死异乡，与对手同归于尽，甚至尸骨无存，也都是再正常不过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