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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行俭站在门外沉思,忽又想起什么,脑中一道亮光飞快闪过。

他对着走进来的秋云招招手,秋云疾步走过来,低着头问谢行俭有何吩咐。

谢行俭从怀里摸出一个钱袋子丢给秋云,低声道,“你去药铺跑一趟,将一些止血药粉,续骨膏,补身子的药等,都买一些回来,另外,再请一个接骨好的坐堂大夫回来,记住!出手阔绰点,别人若是问你是谁家的下人,你只管说是朱雀街的谢家,问这些药给谁用,你就含糊其辞,可懂?”

秋云在脑子里仔细的将这段话记住,随后郑重的点点头。

秋云走后,谢行俭复又进了绿容的屋子。

绿容一直注意着外面的动静,见谢行俭折返进来,她沉默了会才缓缓道,“公子打发秋云去买药,莫非是下了善心要给绿容治腿?”

谢行俭静站在离床一米之处,居高临下的望着似乎只留了一口气吊着命的绿容。

“衙门办案都讲究给透露消息的贼子削减牢刑,你跟我说了迎秀的大秘密,我自然要奉你为座上宾。”

谁知绿容并不感动,反而轻摇着头,露出一抹讥笑,“谢公子何时有这般好心,买药亦或是请大夫,都是幌子。”

谢行俭一瞬不瞬的看着绿容,绿容嘴角一翘,“绿容的腿骨昨夜已经让高深接上了,且我爹带来的伤药,比外头不知好了多少倍,自然是用不上药铺里的伤药,绿容在想,谢公子刚叫高深去追迎秀,又大张旗鼓的命秋云去买药,莫非是想光明正大的像弄断绿容的腿一样弄断迎秀?迎秀的腿若是不小心断了,府里的消息就不会被传出去。”

谢行俭轻笑,“油家的说你是杂耍团的小智星,果真不假。”

绿容惨白的脸上浮起一丝谦虚的笑容,“过誉了,都是团里的人觉得我小,让着我罢了,团里的兄弟姐妹各个身负异禀,绿容这点小伎俩算不得什么。”

谢行俭瞥了一眼绿容,斟酌着语气,道,“迎秀应该能追回来,倘若追回来,她以后断然是没有下地行走的可能性了,按理说她也是你们团里的姐妹,你可后悔将她暴露出来?”

绿容摇头,坚定的道,“不后悔。”

谢行俭颇为惊讶,绿容淡淡道:“因为我知道迎秀和我背后那人做的事成功不了,事情太过危险,一不留神,整个杂耍团的性命都会赔进去,暂且不说谢公子已经提前知晓了我们的存在,即便不知道,那人的计划也行不通。”

“你知道那人想对罗家做什么?”谢行俭迟疑的问。

“谢公子应该也猜出来了吧?”绿容笑,“他不就是想让罗家和宗亲王府一个下场么。”

谢行俭默然,心道那人果然打的是诬陷罗家谋反的主意。

“绿容喊公子过来就是想跟公子说说那人。”绿容道,“那人表面上说罗家是助纣为虐之徒,想要替天行道铲除背叛前朝的余孽,好替那些因为新旧朝廷之争枉死的无辜之人报仇。”

绿容轻蔑的呵了一声,“这些人是无辜,可那又怎样,成王败寇的道理连三岁小孩都懂,快二十年了,他现在翻出这件陈年往事有什么意义?难道罗家倒了,那些无辜之人就能复活不成?再说了,罗家当初并没有错,如果太上皇当年不站出来平定国乱,如今哪来平安盛世?”

谢行俭忍不住重新审视起绿容,此刻绿容眼神坚定,全然没有当日在书房表露出来的娇柔女儿姿态。

他深深的叹了口气,就连不识字的绿容都能明白这种道理,怎么背后那人就想不通?

“那人似乎并不只是针对罗家。”绿容突然道。

谢行俭神色微动,绿容幽幽的瞥了一眼谢行俭,漫不经心道,“谢公子似乎树敌不少……”

谢行俭闻言发笑,“我能树什么敌,那人莫非是看我娶了罗家女,就将我一并恨上了吧?”

绿容听出他话里的讥讽之意,蠕动了下嘴唇,忽而道,“谢公子此言差矣,绿容并非是这个意思,绿容想说的是,那人似乎很是熟悉您,如果说罗家是他的大目标,那能就是他的小目标,不管您有没有娶罗家小姐,他都会针对您。”

谢行俭:“……”

他飞快的在脑中将这些年认识的人过了一遍,转头问绿容,“你不是擅长给人脸上妆吗?可会作画?”

绿容眼神躲闪,结巴道,“奴婢从小跟着杂耍团颠沛流离,从未拿过毛笔,怎会作画。”

谢行俭面露失望,可惜了,如果绿容会作画,直接将那人画出来不就一目了然?

功亏一篑啊…

谢行俭低着头,脸色死气沉沉,绿容一见他如此,小心翼翼的开口,“不过,我会些碳笔画,小时候背着爹偷偷摸摸学的……”

谢行俭当下一喜,立马唤人取来厨房里的煤炭和白纸。

绿容捏着黑漆漆的煤炭,信心满满的在纸上画了起来。

谢行俭一颗心都提到了嗓子眼,油家的说那人当初是蒙着脸的,没想到绿容竟然看到了那人的脸,真是天助我也。

有了画像,他可以去请木大人帮忙,京兆府每天都有人在城门口画那些来京城的陌生人,除此之外还会登记他们的住处,如此一来,他就可以通过比对,提前找出那人,这样就省了林大山再冒险缩骨成绿容去见那人。

可当他满怀期待的看到绿容的画作后,他顿时傻了眼。

他将目光转向绿容,绿容撑着力气眨眨眼,“谢公子,我画的您能看懂吧?”

白纸上寥寥几笔黑线勾勒出了人物大致轮廓,眼睛嘴巴等五官都挤在一块,四肢简单,活像个火柴人。

瞧着绿容沾沾自喜得样子,莫非她觉得她画的非常不错?

谢行俭不由得想起上回他爹吐槽他作画的样子,他那时候好像和绿容一模一样,对自己的作画水平没有一丁点的自知之明。

谢行俭默默的卷起火柴人画像,可能出于同病相怜的角度,他没有直言绿容画技差,而是拐弯抹角道,“你画的这人未免太大众化了,想来单凭一张图很难认出他。”

“不大众啊。”绿容反驳,“他嘴角有颗痣,腰间垂有镶嵌玉佩的禁步……”

谢行俭倏而展开画,火柴人光秃秃的脑袋下确实有一块黑点,谢行俭仔细看了老半天,才看出来这是绿容特意加上去的痣。

他一直以为这块黑点是绿容作画过程中的误笔……

至于禁步……

这一条直直的黑线,难道不是火柴人的腿吗?

谢行俭勉强笑道,“怪我一时没察,竟然错过了这么重要的信息。”

绿容身子平躺到床上,微微闭上眼,“公子只管去做吧,该说的我都说了,想必大后天的会面,公子应该已经找好了人代替绿容去见那人吧?”

谢行俭没想瞒绿容,遂点点头。

绿容道:“那公子可得小心了,那人在马场有熟悉的手下,一旦公子的人进了马场,就是一脚将自己送进了猎人提前放的陷阱里,一不小心可能就会掉进坑里,再也爬不起来。”

谢行俭轻轻咬着牙,皮笑肉不笑道,“这些本公子自会安排妥当,你且好生养伤吧,我答应过你爹,事成之后,送你们父女俩平安出城。”

“那就多谢公子了。”绿容彻底闭上了眼,不再理会谢行俭。

谢行俭没在绿容房里久待,捏着火柴人画像,急色匆匆的出了下人院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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