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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夫子,是我……”
“六郎是不大识字,但谁说不识字,便不能读书了。”
小女郎骤然出声,下巴微扬着,声音一派纯真。
“六郎虽是才开始习字,但他天资聪颖,不几日便能记住书页上泰半文字。但凡他所听过,看过的,皆能过目成诵。夫子,这难道还称不上是天资聪颖么?”
过目成诵?
有此才华者,不说没有,但也当真少见。
这下太学里议论声又起,连冷眼看热闹的几个卫家子都稍稍正眼地打量慕衍一瞬。
“县主说的可当真?”韩缜捋着胡须,语气蓦得和缓,问那始终一言不发的小郎君。
“自然是真的!”苏瑶胸有成竹道。
她从书案上随手捡出本书,捧到慕衍身前,抑扬顿挫地将书上所言读出,足足念了大半页,才停下。
小女郎眸子亮晶晶的,凝着身侧安安静静的小少年,“六郎,你都记诵下来了么?”
慕衍抬眼看着她,眸色微暗,他从未将自己过目不忘之事告知过苏瑶。
来太学前,那花圃里的老内侍曾扶着被风吹折的枝丫漫声教导他。
“木秀于林风必摧之,六郎,你现下还小,无所依仗,身如浮萍,若是去了太学,千万莫要生事,更不可夺了那些世家子的风采,否则不定会招来什么祸事。”
小少年没有立即出声。
“哼,该不会是县主夸大了吧!”林蔚当即不甘心地出声嘲讽。
苏瑶懒得理他。
她方才可是突然想起话本里的一处细节,才敢这般托大。
【灯火通明,北边源源不绝的战报堆满帝王的桌案。
“陛下若是忙碌,歇在含元殿便是,何苦还要来昭阳殿一趟。”
被迫深夜侍墨的女郎神色恹恹,语气冰冷。
如此大不敬的话,暴君却只是挑了挑眉,连眼风都不曾给,只伸手握住那截莹润的皓腕,细细摩挲流连。
眼见暴君一目十行,女郎抽回手,不知想到什么,冷笑一声,“陛下便要做做样子,也该多花些功夫换个地方,在昭阳宫里这般装腔作势,朝堂上那些大臣都还能看见不成?”
年轻俊美的帝王敛着眸,不辨喜怒,手上一用力,便将浑身竖起尖刺的女郎拉进怀里,薄唇轻轻擦过她的耳畔,将那文书上的话一字不落地复述出来。
末了,才抬起因着这般亲密举止,隐忍着不悦,面色微红的女郎下颌,意味不明道,“原来瑶瑶便这般信不过朕?”】
现下的苏瑶却是信得过。
她捧着书卷,一目不错地看着慕衍,清凌凌的眸子里满含期待,若不是旁人在,几乎要抓住他的袖角催促他快些。
林蔚又冷笑一声。
对上小女郎信任期待的目光,慕衍心里滋味莫名,手指不由自主地蜷紧。
凝着他的眸子亮晶晶的,像是落满了夏夜的星子,依稀还带着几分期盼希冀,这般纯粹炽热,只怕是没几个人能狠下心肠拒绝她。
再想到方才她对自己的维护,慕衍的呼吸窒了一瞬。
他其实并不在乎太学中人如何看他,也无所谓韩御史方才的呵斥,他只是突然有些不忍心让她失望。
不过是背书而已,慕衍掀了掀唇,一出口便是——
“圣人之立教……欲人为善而已……必不责其为求赏而然也……况慕赏避刑……”
竟是完完整整地将方才那段都背了出来。
“不可能!”
林蔚见那小郎君果真能将方才那段话记下,脸色大变,似是抓住什么,大声质疑道,“谁知道你们是不是事先就串通好的,才会故意挑这一段!”
苏瑶撇了撇唇角,存心要让他死个明白。
便气定神闲翻了翻书,又挑出几段来让慕衍记诵。
不出片刻,太学内响起一道少年声,一如初雪消融时,最先从高山上流下的清泉,不急不缓,清澈好听。
一字不差,一字不错。
韩御史笑容满面,两眼放光。
他爱才惜才,遇到个好苗子就不肯放过,当下便将方才之事都抛诸脑后,亲自考校起那小少年来。
慕衍依旧是最初那副不卑不亢的少年老成姿态。
韩缜见状,心下又满意几分。
苏瑶见这一老一少打得火热,便轻轻款款地绕过耷拉着脑袋的慕珏,走到面色难看的林蔚身前。
“林四郎,”她的唇角翘得高高的,“我倒是不知,你居然这般关注凤仪宫之事,可是从你家长辈那处听来的?”
从林家派人抢夺太子慕珣的救命灵药之时,苏林两家,便是死仇。
撕破脸也无妨。
苏瑶扬眉一笑,继续用气死人不偿命的语气,轻飘飘道,“只是可惜,你们林家盘算之事,我掐指一算,便知定不能成。”
她甚至凑近些,压低声道,“怎么样?没抢到太子阿兄的药,也没能污蔑六郎,脸皮可疼?”
林蔚不意她竟然知道,神色惊疑不定,下意识想挥开她出门。
苏瑶弯弯眼,软软地往后栽倒。
一直用余光留神这边的慕衍蹙着眉,快走几步,将故意装摔的小女郎稳稳接到怀里。
他动作很轻,像是接住天边落下的月亮。
苏瑶心下满意,紧紧攥住慕衍的衣襟,脸上却装得凄惶,豆大的泪珠就像断了线的珠子,手指细细弱弱的,直指着林四郎,颤个不停。
“林四,你竟敢推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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