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7、父子相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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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谢谙达,我可以自己走。”和珅本来就在扶着十七阿哥，要是再背上自己，还怪喜感的,珠锦拒绝了他的提议,开始思考一会儿该怎么说。

她是应该像十七阿哥说的那样“初生牛犊不怕虎”呢？还是直接坦白，自己与雍正相识呢？

乾隆还没来得及离开十七阿哥的帐篷，和珅直接把珠锦和永璘带过来了。

永璘这一路上情?绪已经缓过来,脸色虽然仍旧不好看，却带着一股子跃跃欲试。他什么都没说,只一个劲儿地给珠锦使眼色,那意思很?明显：一会儿汗阿玛问起来，你可得说实话，证明确实有?鬼。

叶公好龙！记吃不记打！

乾隆板着脸，早已在帐子外面等候,永琰就站在他的身后,一脸淡漠平静,看到弟弟妹妹过来了,也没有给?他们说情?,或者开口提醒的意思。

“这是怎么回事？”乾隆也没什么表情，与永琰相比,他的面无表情就有分量得多。明眼人都能看出他心情?不好，旁边的宫人大气都不敢喘一声,和珅也不敢多费口舌,言简意赅地解释，“十七阿哥说，又看到了昨日那人，奴才已经派人去追了。”

乾隆沉声,视线好像也有?了重量，落在十七阿哥身上，“永璘？”

“汗阿玛，昨儿不是儿子看错了！这回儿子看得真真的，他就在那儿站着，离得不远，身上穿着跟汗阿玛一样的衣裳。十格儿也见着了！不信您问十格儿！”

永璘年纪太小，还不明白成年人对鬼神的畏惧。他不理解乾隆为什么不愿信他，只想证明自己没有说谎，也不像汗阿玛说的那样，半夜看花了眼。

“那东西除了儿子，旁人都没看见过。儿子也可以确定他不是人，哪个人胆敢穿着跟汗阿玛一样的衣裳？早就被抓起来抄家了。他……”

“够了。”乾隆淡淡地说，“和珅，你去那边看看能不能抓到人。永琰也一起去吧，多派些人过去，保护好你惇妃和容妃额捏。老?十七、十格儿跟朕过来。”

十七阿哥两步蹿了上去，亦步亦趋跟着乾隆往里走，他完全沉浸在了自己的世界里，急着辩白，忘了观察其他人的脸色。

珠锦有点担心，慢了几步跟在他们后面，进去帐篷之后，乾隆遣退了所有?人，关上门，摆出一副要详细谈谈的架势。

刚才一直都是十七阿哥咋咋呼呼，吵得乾隆心情?烦躁，进来之后，他才留意到珠锦一句话都没说，站在十七阿哥身边，乖巧得很?，他心里一软，“十格儿，吓着了？”

珠锦摇头：“没有呀。”

乾隆过来，把她抱起来，坐在座椅上，用手轻轻拍打她的后背，语气严厉：“详细说说，到底是怎么回事。”

永璘一早就知道乾隆偏心眼，现在他吓得两腿发软，汗阿玛只把十格儿抱在怀里，也不安慰他一句。永璘心里委屈，要是放在平时，他肯定撒娇卖痴，谴责他一番，现在这个时候，十七阿哥一点胆气都没有?，乖得跟耗子见了猫似的。

“儿子在您这儿出去之后，十格儿就跟上来了，我想回头再去昨晚那地儿瞧一眼，就带着十格儿一起过去了。接着就在昨儿看到那人的地方，又见到他了。”永璘这回不敢夸大，安分地说，“十格儿也见着了，真不是儿子看错了。”

乾隆低下头，问怀里的小女儿：“你十七哥说的是真的吗？”

“是真的。”珠锦回抱住乾隆，“汗阿玛别害怕，不是什么大问题。”

“朕怎么就害怕了？朕是怕你被吓住了，瞧你十七哥吓得那样，还一个劲儿地往那东西跟前凑，现在倒好，真给?他遇见了，要不是和珅，朕看他连路都不敢走。十格儿，以后别跟你十七哥玩了，离他远点。”

“汗阿玛……”十七阿哥又委屈了。

“汗阿玛，我说的是真的，不是在安慰你！”珠锦从他怀里跳下来，站在乾隆跟前，认真说：“我认识他，他打小就跟我在一起，但是他不让我告诉汗阿玛，我也怕吓到你们，就一直没有?讲。”

乾隆脑袋里空白了一下，还以为自己年纪大了，听岔了，一时间没能理解到珠锦话里的含义，表情依然平静，“你说什么？”

珠锦说：“十七哥见到的那个鬼，一直都跟着我，他人很好的，不会做坏事，也没有故意吓唬人的意思。汗阿玛别害怕，十七哥也别这么大惊小怪的。”

“合着朕也是在大惊小怪？这能是小事吗！”乾隆原本想审十七，没想到珠锦跳出来了，矛头立刻转移，他顾不得敲打让人不省心的十七阿哥，对待珠锦也没再温柔亲切，“这么大的事儿，你从来没告诉过朕，你额捏知道吗？”

“额捏也不知道。”珠锦两条胳膊贴在身侧，微微低头，怂怂地站着。

乾隆都被她给搞懵了，不知道用怎样的态度面对。

他站起来背着手在屋里转了两圈，指着珠锦的鼻子，又不知道说什么好，如此反复几次，乾隆才冷静下来，“十格儿，要是对汗阿玛说谎，可是欺君之罪。”

珠锦皱起了小脸，跑过去抱住乾隆，“我没有欺骗汗阿玛，我今天说的都是真的！”

乾隆也不觉得一个四岁孩子会说谎，正因为如此，他才觉得可怕。

珠锦也很?纠结。

雍正躲起来了，大概是还没做好露面的准备，自己就这么暴露他，非常不道德。可如果继续隐瞒，日后雍正现身，乾隆要是问她“为什么当时你不说”，那她就真说不清楚了。

“汗阿玛！”十七阿哥忽然大喊一声，伸开双手挡在了乾隆身前，牙齿都在颤抖，“他找过来了！”

珠锦转身一看，对上雍正熟悉的面容，心里松了口气。

皇玛法来救她了！

十七阿哥个子不算高，无法完全挡住对方的身影，乾隆视线越过他，放在了来者的身上。

雍正与乾隆，身穿同样绣着龙纹的明黄色常服，隔着珠锦和十七阿哥，在这一瞬间视线交接。

年轻的父亲和年迈的儿子，死亡的灵魂与衰老?的肉身，仿佛跨域了时间与空间，他们望着彼此，心中感慨万千，却不发一言。

乾隆年纪渐长，身体也大不如从前。他能感觉到自己的记性在减弱，视力在变差。生命的流逝太过明显，即便他是天底下最尊贵的帝王，也一样逃不过死亡。

可是在看清雍正面容的那一刻，往日的记忆像是突破了薄雾清晰起来。他好像从年近七十的老?人，变成了曾经雍王府里无忧无虑的阿哥。

十七阿哥把珠锦拉到自己身后，“汗阿玛，你快带着十格儿走！”

“汗……汗阿玛……”乾隆眼眶变得湿润。

“弘历。”雍正神情?也很?复杂，“你还知道我这个汗阿玛？我当初是怎么教你的，你就是这样当皇帝的吗？”

乾隆感动的情?绪突然凝滞，回忆起了往日父亲的教导，还有?一点畏惧：“……”

十七阿哥呆住：“……啥？汗阿玛，你们认识？”

珠锦放心了，她总算不用夹在修罗场里了。捂住十七哥的嘴巴，珠锦拉着他到旁边去，把空间交给?这两位地方，尽力缩小存在感，默默看戏。

十七阿哥依然呆呆的，他问珠锦，“这……”

然后又被珠锦一把捂住嘴巴，做了个噤声的动作。十七阿哥不再说话，和珠锦一起缩在角落里。

雍正没有?乾隆那么多伤春悲秋，他死过一次，不觉得死亡是多可怕的事情?，只觉得那是每个人的归宿，是既定的命运。乾隆倒好，身为活人还不好好珍惜，整天迷迷糊糊，也不知道在干什么。

他想了解朝政比珠锦方便多了，珠锦只知道一个梁进文的案子，雍正可把最近这些?年乾隆做的事儿都弄清楚了。

不过现在不是训斥他的时候，雍正表情?冷硬，“十七阿哥昨儿和今儿见到的人都是朕，你也别为难十格格了，朕就在这里，你要是想罚，尽管罚。”

乾隆是个很?孝顺的人，哪怕曾经也有?对雍正不满意的地方，这么多年过去，都忘得差不多了。听到雍正这么说，他惶恐不已，“儿子怎么敢罚汗阿玛？十格儿是朕捧在手里疼的，朕怎么就为难她了？还有?永璘，朕也不过是想问清楚前因后果，怎么就成了朕的错？”

雍正淡淡道：“你还敢还嘴了。”

乾隆低下头，“儿子不敢。”

太皇太后不怎么管束他，而且也在几年前去世了，乾隆做了这么久的皇帝，早就不用卑微听训，一时没反应过来，出声为自己辩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