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吕太医叹道:“这外头那层白, 乃是火石磨成的粉。只是磨得极细,镀得又均匀,是以看起来浑然一体, 不好分辨。”
“火石?”顾鸾讶然, “打火的那个东西?”
“正是。”吕太医点点头,“这东西之所以拿来打火, 是因易燃。倘若靠近火源, 抑或烈日当头、暑气正重,一不小心便会燃起, 危险得很。”
顾鸾想了想,又说:“我从前听说……这还是有毒的?”
“有毒是有毒。”吕太医点点头,“但用在香囊中,这毒倒无妨了, 一则大姑姑不会日日凑在鼻前细嗅, 二则就算长时间细嗅, 分量也仍很轻, 不足以使人中毒。只是它既易燃,囊中香料又都是些晒干的花木草叶,怕是燃起便不好收拾。”
顾鸾拧眉,颔首道谢:“我有数了, 多谢太医。”
接着又道:“此事, 还请太医只当不知情便好。”
“那皇上那边……”吕太医微有迟疑, 顾鸾轻声:“人在宫里,各有各的难处,还请太医体谅。”
吕太医想一想, 便也罢了。今日他体谅几分她这御前大姑姑的难处,来日也指不准还有事要央她, 左右是不吃亏的。
与吕太医道了别,顾鸾就先回了趟自己院中,暂未多说吕太医的事,只问方鸾歌:“尚服局送这香囊过来,可还说了什么?”
“说是取了轻薄透气些的面料来制,嗯……香料挑的清爽些的,适宜夏天。还说……”
方鸾歌想了想,又续道:“哦,说若悬挂在离灯近些的地方,傍晚灯火燃起来,热气一烘,香气即可散开。”
这话入耳,顾鸾禁不住“呵”的一声,冷笑出喉。
“这是想活活烧死我呢!”她道。
方鸾歌一愕:“怎么说?”
顾鸾这才将吕太医适才所言尽数告诉她,言罢复又冷笑:“若没有尚服局那句话,这事是冲着我来、还是有心借我的手冲别人去,还有的论。可偏有了那句话,我平日不回房时屋里都不点灯,只要点灯我必在房里。”
这便是精打细算,想掐准她在房中的时候烧死她了。
顾鸾环顾四周――房中笼灯有薄绢制的罩子、床有绢绸的幔帐,一应家具更多为木质,门窗亦是木质。
这若烧起来,火势必定汹涌。房中所挂的香囊若都替换成此次送来的,更有助燃之效,她想逃出去不是易事。
方鸾歌心惊肉跳:“这是何人所为?尚服局……尚服局犯不上的!”
顾鸾摇头叹息:“我暂且也想不出是谁。”
“那姐姐可要赶紧回了皇上才好。”方鸾歌边说边打开了衣柜,将香囊尽数取出,“皇上会为姐姐做主的。”
顾鸾一时却拿不准了。
若说彻查,自是皇帝下旨最是有用。可现下她没出事,她拿不准直截了当地将这种后宫算计推到他面前,会不会有点傻?
凭着上一世所见她也知道,后宫嫔妃们若是遇到这样的算计,即便早有察觉也会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纵容得对方计成再行反击,人证物证俱在,方能一招制胜。
她是不是也该等一等,等到这东西起效,让楚稷亲眼看到有人要害她?
这其实很简单,她只需让这香囊靠近火源,让它烧起来。
她也知道更狠的法子――此事若落在精于算计的后宫妃嫔手里,大有可能有人带着此物到紫宸殿去,再找个机会让它在紫宸殿里烧起来。
之后,再委屈、惊恐、心神不宁,任凭幕后主使有天大的本事,也必定会被挖出来,再无翻身余地。
她是可以那样做的,可她……不想算计他。
若是窗户纸还没戳破,她愿意使一些小心思,让他多看一看她。可那不过是柔肠百转,又酸又甜却无害,饶是被他瞧出了来问她,她也没什么可愧疚。
但眼下,是阴谋,是实实在在的算计。
顾鸾发自肺腑地抵触。仔细想来,上一世他们相处得那样好,许多时候便是因为有什么说什么。她对他信任,他对她也放心。
这在人与人之间是很珍贵的东西,在宫中更是。
这样珍贵的东西,她实不忍让它变了味。
又在房中待了片刻,顾鸾就回了紫宸殿,她袖中揣了个香囊,但一时仍拿不准该怎么办,便姑且不提,该干什么就干什么。
楚稷很是忙碌,明日就是端午,他要率众臣祭拜龙祖、祈福辟邪。再过十余日又是皇长子百日,百日礼亦有一应事宜要他过目。
是以这一忙便忙到了用晚膳的时候。宫人们不敢扰他,眼看再不用膳就已太晚,才由顾鸾上前说了句:“皇上,先用膳吧。”
楚稷抬眸,视线落至殿外,才发觉天色已黑,便放下手中奏章:“好。”
不一刻工夫,晚膳就已备齐。楚稷用着膳,才觉今日委实有些累了,便道:“等用完膳,陪朕出去走走。”“好。”顾鸾抿着汤,应了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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