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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念着,突然感觉这名字有点耳熟。
——哦,昨天那个红裙子主持人。
“465。”
两行数字,从高到低排列着,触目惊心。
“朋友们,我就问你们一句。”
“咱的平均分比人家平均分低四十多。咱的最高分都只比人家最低分高两分。”
“努力了一晚上,就沾沾自喜志得意满了?”
“咱班唯一一个有资格站在重点中学的人喊你们起床,叫不醒你们了?”
教室里鸦雀无声。
“各位别忘了我们现在在哪里。”
“咱们是哪儿来的那么天大的本事,敢在别人努力的时候睡大觉?”
唐妙理甩下报纸,“还坐着干什么,老师没来不能自己找点事儿做?哪些文言文要背,课本上没写清楚吗?”
唐妙理抄起一本《语文必修一》冲底下人道,“翻书!《沁园春》一刻钟内背完,没有老师过来就接着背《烛之武退秦师》。困就站起来读!开始!”
底下有的人困得两眼通红,却没有再抱怨,站起身来举着课本,稀稀拉拉的读书声渐渐响亮起来。
到后面,每个人都投入其中,大犇甚至还解锁了朗诵腔——“指点江山,激扬文字,粪土当年万户侯!”
唐妙理却没出声,她坐在讲台上,给后边的人留下一团圆墩墩的背影。
宋安之把几篇古文默背了一遍,还是放不下心,怕唐妙理又犯低血糖,便走到讲台上想看看她的情况。
“别生气……”她伸出手捋平唐妙理气炸的头发,“刚开学,大家都这样。”
唐妙理也说不上有多生气,只是觉得……他们真是——
身在福中不知福。
和生存比起来,学习是多么简单,多么纯粹。
——付出多少努力,就收获多少成绩。得与失,成与败,全都由自己掌控。
能够把全副身心放在学习上,他们多幸福。
不用担心北方的寒潮,大雪封路储粮冻坏,在三九天里瑟瑟发抖、忍饥挨饿;不用担心城管的突击,一旦被查出是童工,劳心费力却分文不得;更不用担心,在睡着的时候,有人会像搬运货物一样把自己运上不知去向何方的列车……
唐妙理脑子里乱糟糟的记忆翻涌又落潮,最后只剩下一叹。
——他们凭什么不珍惜。
“我没生气。”唐妙理摇了下头。
宋安之看她脸色不好,蹙了下眉,“不舒服?低血糖?”
“没有没有,我可饱啦。谢谢你的桂花糕。”唐妙理赶紧打住这位新任老妈子,末了还推搡了下,冲她小声道,“你别站这儿,学你的去。”
“你不要……被我们拖后腿了。”她想到雷云起劝宋安之回一班的话,有点不情不愿地补了一句。
宋安之心底像是被猫爪子挠了一下似的,软成了一片。
——这个人,凶得龇牙咧嘴,全是虚张声势。
实际上多么敏感,又多么温柔。
宋安之应了声,人却没走开,翻开语文课本作势默读,眼睛却看着下边窝着的唐妙理。
只见底下圆敦敦的一小团啪地翻开《语文必修一》,拧着眉毛死盯着——语文书夹层里面的一本数学课本。
《数怎么又不够用了:平方根》
底下是一个长了眼睛鼻子嘴,笑得分外热情的拟人根号二。
“你……”宋安之破了气笑出声,“怎么在看这种东西?这是小学数学?”
唐妙理气鼓鼓抬头,“是七年级下!”
“好好。”宋安之抚了下她的发顶,“你背完了?”
“嗯。”唐妙理很随意地点了下头,又垂着脑袋研究开根号去了。
唐妙理一边翻书,一边还在草稿纸上写写画画。
宋安之看着看着,开始只觉得她软乎乎的头发可爱,忽闪的睫毛可爱,就连本子上乱糟糟的草字都可爱。
然后她就坐不住了。
“你这些,还有这些,全都不对……”宋安之握住她的手,在草稿纸上写下两个根号二,在中间打上乘号。
唐妙理的手很小,她的手覆上去,能完全包裹住那个小拳头,关节的地方微微发凉。
唐妙理大脑放空,她被宋安之引着写字的时候,只觉得一股热意从那人手心传来,像是要把她融化了似的,烫得她虎口处藏着的伤都在发痒。
“这个,你写结果。”
——根号二乘根号二。
唐妙理深吸口气意识回笼,认真地写了个四。
宋安之想提醒她化简,却见唐妙理又珍而重之地打了两个勾,画了一个横。
“你这个,这个符号,是什么?”
“根根号。”唐妙理一字一顿。
宋安之快气笑了。
她刚才看了半天,还以为唐妙理是不会把根号下面化简,敢情好,唐老大不亏是老大,勇于创新、锐意进取,她自创了一个新的。
“你……你跟我说说,它怎么来的。”
唐妙理拿笔尖点着,用小学生回答老师问题的拘谨语气道,“二乘二得四。”
“对。”
“根号乘根号等于根根号。”
宋安之疯了。
她带回来的唐二姑娘,比她想象得还难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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