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邵盼来报信,本就是冒险。看在和齐湄关系一向好,才来通个风,免得她家人担忧。
她也不知道究竟是怎么了,为什么今日一大早,宫中竟动用上大内专用的的铁衣宫卫,封堵从宫中到天坛的马路,封闭沿途坊门……
停市、洗街、戒严道路、盘查往来,整个平州的中心清了个空。
她沿着外围一路走来,隐隐可听到一路礼乐。
她自小在京城长大,母亲又是官场中人,对官场的排场可谓精熟于心。可如此盛大的礼乐声,她还是第一次听到。
平和的雍容雅乐,听得人心里一阵一阵地怕。
但她眼前的郎君,只是稍稍一惊,就低着头思考,之后面容安稳。让她这么看着,竟也觉得安心了不少。
阿牛稳了心神,尽量平静地问:
“邵娘子,那工地在哪?家中之人可不可以探望?”
“那都是皇家之地,本来她们上工,你知道的,就是马车来各坊市门口接人,晚上再送回来,外人不得入内。今日已封街戒严,连去那边都去不得了。”
“如此,只有等?”
“嗯,大概只有等。”
阿牛心里已经快压不住紧张了。
但他还是稳稳站在那,尽量温和地对邵盼道:“或许只是宫中的贵人,偶尔想出来看看呢?咱们不要太着急了,一定没有事的。”
“对,也可能只是平常事。”
“毕竟,这已经是京城了嘛。”
他竟然还勾起嘴角,笑了笑。
便是他自己,也真的想不到。就这两三日前,宋春帆不过说了几句话,他就恨不得当场自绝。而今天听到这种消息,还能稳稳当当劝住了邵盼,又当真没事似的把她送出巷口,自家又这么自然地走了回来。
二老在卧房里听了响动,齐父掀开窗来看了看,外边已没人。
“阿牛,方才谁来了?”
“公公,是邵娘子。”
“来找湄儿的?”
“不,是帮妻主留个口信,说今儿不回来的。”
“哦?怎么回事?”
“工地上忙,有活儿要赶赶。”
“唉,怎么就忙成这样?”
二老虽有抱怨,但也没有多怀疑。
阿牛这才慢慢地走回楼上,没有人看得到他的地方。
他心一松下来,才走两步,忽然觉得膝盖之下软成了泥。亏他手快,扶住书桌,站在原地深深呼吸几次,才找到自己的力量,没有坐倒在地。
不知妻主照顾过的朱雀神,可否庇佑于她,将大祸消弭?
只怕那被涂了一半颜色的朱雀神,面对天子真身,都难以保全她自己了,还有什么空闲,管一管那个涂污她容颜的工匠呢?
此时此地,天地不应。
他多希望自己真的是个“雄鸡报晓”的命啊。这样的话,他就能坚信,妻主的运道,能因为一股玄之又玄的力气,逢凶化吉。
“我如今,竟连这个都肯信了。”他心酸地想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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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知齐湄不归,晚上,阿牛依然是炸了春卷。
齐母笑道:“又沾了这刁钻丫头的光。”
第二日,早起给齐家二老热上几个鸳鸯花卷,从巷口买了糖油饼和面茶,一桌子摆起来,香喷喷的。
想着齐湄在工地上,不知道吃了些什么。
中午,擀了些荞麦面条,切碎了肉做成臊子,兜头浇上,再多加些醋,在寒冷的天气里,最是开胃爽口。
想着齐湄在工地上,不知道吃了些什么。
晚上,用猪油炝锅,将专门多擀出的面条做成了浆面。因用上了菠菜,起锅盛好了,就随手又撒上一层碎芝麻。
想着齐湄在工地上,不知道吃了些什么。
夜间点着灯,拿出厚被来,总觉得手里现有的被套,都还不够软和。
恰好齐父想起:“有一块布,是专给湄儿冬日用的,你拿了去,把厚被子收拾了吧。”给了他一大块压箱底的墨绿色绒布。
摸一摸,满手都是温软,如花瓣一般。
齐父又拿出一块来:“恰好要换被套,你把这被面拿去。我想,你两个原该用上这样子的。”
抖开一看,竟是一块喜鹊踏枝的提花缎,红艳艳的,又崭新。这布他在从前的行李中不曾见过,虽不知道公公是什么时候扯来的,却知道为什么在这会给了他。
他脸上有些羞赧,心里却极乐意地收了下来。
珍重地抱了两块布上楼去,套在厚棉套上。今年纺的新线,纫在了针上。
话本里都说,若果然有意外之事,用针时就会扎到手指。可他一切都很顺利。在昏暗的灯光下,做熟练的活计,自然是毫无差错。
一条双人绒被,就这么成了。
且收进柜子,等她回来,是个惊喜。
夜色浓了,楼下二老早熄了灯。他这才躺进被褥,闭上眼睛。
没有她在身边,他也能好好地睡。
一觉,到天明。
第三日,第四日……
戒严的街道早就解了禁,恢复了热闹,仿佛那天什么也没有发生。
没消息,就是好消息。
阿牛是坚信着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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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日清晨。
是邵盼把齐湄送回来的。
清晨的雾,又湿又冷。门外那株柿子树,不知何时把果子悄悄煨得熟透了,把几条挂得满满的枝丫伸到齐家院墙里来。
阿牛正在井台汲水,只听吧嗒,吧嗒,轻轻的响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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