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蔺衡一愣。
身子却先脑子一步挪过去,站定在台阶下方。
待慕裎轻巧跃上他后背,思绪才和此刻的行为完全重合。
他以为自己多少会有些愠怒,毕竟这是在南憧皇宫,被当作代步工具的还是皇帝陛下本人。
然而唇瓣相碰,只说出了句:“扶稳,别摔下来。”
慕裎轻轻应声,很是安分的靠在他颈侧。
远远跟随的宫人从未见过国君如此,即便是隔着几十步远的距离,太子殿下还是看清了他们皆露出不可思议的神情。
“你在南憧都做了什么,怎得这些宫人这样怕你?”
蔺衡步履稳健,甚至连呼吸频率都没有变化。“明知故问?”
慕裎差点被噎得笑出声来。
还真是做了国君之后腰板儿硬了不少,比较起来,曾经那个任人揉捏也没半分脾气的近侍不知道惹人喜欢多少倍。
不过蔺衡这四个字也不全无道理,他作风凌厉、手段毒辣人尽皆知。
即便慕裎没有亲临战场,不消多加打听,这些话自然会有人主动上言。
终归是双手沾染血腥的事情,在这样恬静宛和的赏雪夜提起来不免是煞风景的,被堵了一遭后两人都不约而同缄默起来。
大概是气氛已经被先前的话题破坏了不少,一路揣着各自的心思谁也没再开口。
走了约莫小半个时辰的功夫,蔺衡堪堪停在池清宫门外。偏头去看时,却发觉太子殿下绵软趴在肩头,睡得早已迷迷糊糊。
他不禁莞尔。
怕出声吵醒慕裎,便径直往内殿走去。
唤月和风旸正蹲在炭火炉边下石子棋,两颗脑袋碰在一块较劲,连衣角都几乎烧着了也没空余去顾。
风旸到底年岁大些,往日里心思缜密,率先察觉到屋子里进了人。
他手还捏着石头子儿,抬头一瞧起初没反应过来,呆滞一瞬,待看清面庞后整个人差点摔到地上。
“陛.....陛下!”
唤月被他一叫也慌忙丢开石子跪伏,唯恐慢了国君发怒下旨拖他们出去处决。
蔺衡倒是全然没注意到这茬儿,只在风旸唤了声陛下后微微蹙眉,做了个噤声的手势。
慕裎睡得极浅,人还未被放下眼眸已然微张,赫然看见熟悉的帷幔和两个脑袋都快钻地缝里去的小侍从。
“到了?唔.....这么快?”
蔺衡嗯了声,拽过棉被将人裹紧。“有近路。”
太子殿下在床榻上舒展了一下身子,昂昂下颌,对唤月和风旸的举动表示出疑惑。
“不知道。”
皇帝陛下摇头以证无辜。
“孤没说话。”
慕裎了然,原本还想再客套性对充当座驾的国君示意感谢。
可惜床榻实在是柔软到非常的地步,以至于他将将侧过半边身子,囫囵哼出了个音节就又迷蒙睡去。
恍惚中听见蔺衡说了些什么,总不过是嘱咐好生照顾之类的话。
困意袭来,他也懒得琢磨,拢住棉被一夜无梦。
再醒来的时候已经是翌日晌午。
雪过天晴,看着就十分温暖的阳光从窗椽投入,炭火炉里被放上了香片,袅袅青烟正一缕缕四下散开。
屋子里安静的很,唤月和风旸不知哪里去了,不过在床边小桌几上备了还滚烫的茶水和三四盏点心。
慕裎盯着青烟醒了醒神,倏然想起什么似的,打怀里摸出一件物什钩在掌心里把玩。
那物什做工精巧,针脚细密,上头绣的两条锦鲤栩栩如生。
是蔺衡塞了小纸条的那只绣囊。
他昨晚趁人没防备给偷过来的。
许是纸条上的诗词太过惹人臆想,已然被拿走了,这会儿只剩下空空的囊袋。
太子殿下咬嚼了几遍‘久别未逢之人’这句话,暗自闷哼了声。
哼完才后知后觉想起要作甚要为这样的事情烦闷,不觉脸颊一热,转而把注意力放到碟子里的点心上。
杏仁茶饼、山药枣泥糕、玲珑果脯、还有一碗玫瑰蒸酥酪。
有酸有甜,极适合半个下午连带整个晚上都没有吃过东西的脾胃。
横竖没有外人,慕裎也懒怠下床,披着外氅盘腿坐在床衔边上就开始享用。
没等吃几口,门外唤月的嬉笑声清晰传进来,但先进门的却是风旸。
他一见人坐着,手里盆栽未放快步跑到床前,笑道:“殿下,您可算醒了。昨儿累成那样,吓得奴和唤月还以为您受委屈了呢。对了对了,您瞧!”
慕裎半张脸还在酥酪碗里,斜往他手里瞄过去一眼,淡淡点头。“寒香梅。”
冬日里可赏的花太少,大多都是耐寒的梅花或者白玉兰。因此尽管盛开得如此繁盛的寒香梅枝不大常见,但也并不觉得格外稀奇。
当然,不稀奇是一回事,但装在铜盆里,看样子似乎是预备放在屋内欣赏,就是另一回事了。
风旸解释道:“这是陛下昨儿晚上吩咐的,说外头太冷,省得殿下出去受风吹,在池清宫烤着炭火就能赏花了。”
慕裎一口清甜的酥酪哽在喉间,还未接话,另一边唤月拖着个更大的铜盆跌跌撞撞进屋来。
“殿下,您看这颗落叶矮松!”
松树是松树不假。不过他兴奋的语气宛如这颗矮松会自己动起来一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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