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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臻的全力牵制和陆鸳牺牲的两只亡灵,是有回报的。
当严煦和沈芙嘉被阿萨贝尔缠住,柳凌荫忙着保护宓茶不被前方的秦臻所伤之时,付芝忆和慕一颜早已悄然来到了战场。
箭矢从前而来,宓茶自然站在了柳凌荫身后。
她怕妨碍到柳凌荫的动作,柳凌荫也怕宓茶被伤到,两人于是隔了大约十米的距离。
宓茶的全副精神都集中在为严煦和沈芙嘉身上。
她体内的能力疯狂朝外输出,那气势磅礴的冰封万物有一半由宓茶支撑,她无心分神其余的地方。
正是这三大漏洞,令408陷入了绝境。
慕一颜侧身匿在树后,右手之中,夹着一枚蝴蝶镖,那镖透着绿意,分明是被喂了毒。
她的第一目标不是宓茶,而是柳凌荫。
一方面,慕一颜看得出来,宓茶的能力已经所剩无几,留着她也没大碍。
和无法召唤亡灵的巫师一样,能力耗尽的牧师就是个废物。
另一方面,柳凌荫的体能都还充裕,很显然,408是打算将她留作后路。
前方严煦和沈芙嘉的能力耗费的七七.八八,后续无力,而柳凌荫被留在原地,既是在保护宓茶,也是408保留的储备战力。
柳凌荫的攻击力多高不必多说,是有目共睹的,因此,她绝不能留。
慕一颜和付芝忆对视一眼,心照不宣地开始行动。
当秦臻一支雷箭射来,牢牢吸引住柳凌荫的注意力之时,慕一颜右手上的蝴蝶镖一分为三,手腕一动,迅速甩了出去。
雷箭是令柳凌荫头疼的箭矢之一。
剑士的剑皆是金属所造,导电性极佳,她必须开启火凝空,借以利用剑风将其隔空打偏,同时,还得注意不能让箭矢飞到宓茶身旁。
正当她准备接箭之时,忽然后背感受到了不同寻常的空气流动。
自从被童泠泠从后秒杀,柳凌荫一直对后方极其敏感,再专注前方之时也要分出一股精力感知后方的动静。
她顾不得许多,在将雷箭挥开之后,立马转身。
甫一转身,迎面便是三支蝴蝶镖来袭。
即使柳凌荫发觉得早,可慕一颜和秦臻相处两年,两人之间的配合极其默契,时间卡得一分不多一分不少。
柳凌荫花费了时间处理雷箭,再要回身,自然会应接不暇。
她勉力打落了两只蝴蝶镖,剩下一只,擦着她握剑的手腕,轻轻地划出了些许痕迹。
如果只是普通的暗器,这倒也没什么,顶多流失几点血量。
但这是喂了毒的蝴蝶镖,柳凌荫初始还未有感觉,她只道身后竟然埋有敌人,急忙横抱起宓茶,想要送她离开。
很快,毒性蔓延全身,柳凌荫瞳孔一缩,抱着宓茶的双手竟然变得绵软无力,她和宓茶一下子双双跌倒在地。
宓茶大惊,她的大部分心神都牵挂在严煦和沈芙嘉那边的战场,冰封万物到了最关键的时刻,她不能将能力抽回,否则就是功亏一篑。
惊慌扭头,宓茶就见一抹绿影窜出。
正是就绪的付芝忆。
在柳凌荫中毒瘫软之后,她立即提剑而上,准备补漏。
柳凌荫倒吸了口凉气,她对上了宓茶微白的脸色,那不是被吓的,而是能力枯竭后的痛苦。
这时候的宓茶无疑是虚弱的,能力枯竭势必会影响她的体力,她跑不出多远,也没办法分出精力来立即为柳凌荫解毒。
如果是一个月前的柳凌荫,她第一反应会暴怒地和偷袭者对上,不管打不打得过,先拼了再说。
可今天,她压住了自己的性格。
柳凌荫做出一个让所有人都侧目的举动——
她扔了剑。
很早之前,柳凌荫和沈芙嘉有过一场练习。
那时候沈芙嘉被柳凌荫压在地上,在聚炎即将刺入心脏之前,她丢弃了剑,转而双手合十去抵抗聚炎。
当时柳凌荫对沈芙嘉弃剑的举动感到十足的震惊,同时也极其轻蔑。
一个剑士,不管在什么时候,绝不能弃剑。
那是她们的尊严,是她们的灵魂,是她们的一切,高于生命,绝不能丢弃。
但是现在,柳凌荫将聚炎扔了。
她做了让从前的自己蔑视的举动。
丢了这重达十六公斤的重剑,柳凌荫咬着牙,挤出全身最后的力气,一把扯住了宓茶的手,将她远远地往沈芙嘉的方向一抛,爆发出最后的一声嘶吼——
“沈芙嘉!”
「宓茶交给你了,她怕是要护不住了。」
剑士不该弃剑,源于那柄剑是保护她所爱之人的城墙。
当一把剑用来保护主人时,它是畏缩而怯弱的,因为它的主人担心害怕受伤、恐惧流血,四肢从而僵硬。
那样的剑不是剑,只是一柄窄小又脆弱的盾牌而已。
而当一把剑用来伤害别人时,它是盲目而混乱的。
那样的剑是一个吸血上瘾的瘾.君子,它被血液控制,毒.瘾发作时抽搐得像是一条口吐白沫的狗,疯癫无神,毫无尊严。
可当一把剑用来保护心中所爱之时,它将势不可挡,强大无比。
聚炎落在了地上,脱离了人体,那上方的光芒黯淡了下来。
但在这时,它的主人一身光华,闪耀着倾世宝剑之姿。
童泠泠那句“能力不怎么样就别糟蹋好剑”可以就此收回。
这里再没有自私任性的刁蛮大小姐,有的是一名配得上任何昂贵宝剑的剑士。
宓茶被柳凌荫拼尽全力甩出去足足十余米,有防护服护体,她不会有大碍。
在她被抛出去之后,柳凌荫转身,空着手迎上了付芝忆。
随着时间的流逝,毒性逐渐发作,现在的柳凌荫半步也无法迈动,遑论提剑。
她拿不动剑,于是整个人扑倒在了付芝忆的剑上。
在剑刃袭来之时,她连躲也未躲,用胸口的血肉和一颗跳动的心脏迎上了利刃。
付芝忆被这不要命的举动给怔住了。
她不知道柳凌荫这是要干什么,为什么会有人往敌人的剑上扑去?
很快,她明白了。
剑尖入膛,柳凌荫被穿透之后,就势继续向前冲刺。
她自身的68公斤加上防护服负重的55公斤,足足123公斤一起压向了付芝忆。
要知道,付芝忆是个风系的轻剑士,最大的弱点就是力量,而这个重量,就算是狂战士童泠泠接起来都颇为吃力。
被柳凌荫双手抱着腰一压,两人一块儿倒了下去。
柳凌荫有意为队友拖延时间,她紧紧地抱着付芝忆的腰,死死地将她压在地上。
“放开我,我的胸!”付芝忆瞪大了眼睛,抬脚往柳凌荫身下踹去,“啊啊啊我引以为傲的双.峰要被你压瘪了!”
柳凌荫尽管现在两人是你死我活的关系,柳凌荫还是忍不住怒喝道,“吃亏的是我好吗!”
她好歹是个C,付芝忆不穿都没有关系。
柳凌荫身上的血条在被付芝忆刺中了心脏之后,缓缓归零,可就算是已经死亡,她也没有让开的打算。
反正她又没有动,只是刚好死在了付芝忆身上,付芝忆自己体弱挪不开她,关她什么事?
后面的慕一颜见势不对,连忙跳出来,从上勾住柳凌荫的腋下,帮着付芝忆把她弄走。
但柳凌荫抱得极死,近三百斤的重量委实不轻,一个轻剑士、一个小刺客一时半会儿还真弄不开她。
另一边,宓茶被扔到了地上,即使有防护服护体,她也被摔得身体一阵剧痛,只觉得几处骨头都被砸得出现了裂痕。
但她顾不上自己,当即回头去看柳凌荫。
沈芙嘉刚刚完成冰封万物,她甫一听到柳凌荫的声音,扭头寻视,赫然看见了这令她如落冰窖的一幕。
两人彻底愣了。
柳凌荫——死亡。
“凌荫!”宓茶大脑一阵空白。
柳凌荫死了,她甚至还没有来得及和407任何一个人好好打上一次,就这样死了。
那个自私自利的大小姐,谁都不敢靠近的大小姐,在这样一场至关重要的考试上,为了她而毫不犹豫地牺牲了自己。
柳凌荫的分数不比她高多少,她们练习赛少了一场的加分,对于柳凌荫而言,已是极其不妙的境地。
而今天——今天的这场期中考试上,柳凌荫还有没有如何展现过自己的实力,这个重剑士一直充当着保护她人的角色。
柳凌荫前期从炸.弹和秦臻手里保护严煦;后期又保护宓茶,她一直是被动的,一直没有酣畅淋漓地打上一场,她的个人表现分到目前为止没有任何的加分点。
在中毒之时,她完全可以自己一个人跑掉,没有人会怪她,因为宓茶已经展现过了实力,从她的增幅出来之后,她的分数就有了保障,现在最需要加分的是柳凌荫不是宓茶。
可她没有这样做。
她的骄傲不允许她抛弃朋友,她的性格使得她一诺千金。
或许从很早之前,黄昊就不爱柳凌荫了,他忘了曾经说过的“我会一辈子对你好”。
但柳凌荫记得。
她说了她会对他好一辈子,她一定做到。
即使这个“好”从外人的角度来看,缺乏理智,令人窒息,可那就是她爱的表现形式,她拿出了她的一切给予黄昊。
而现在,她对宓茶有了承诺。
她说过,“如果你掉出一班,我跟你一起走,直到帮助你回到一班为止”。
她说了,她就一定做到。
今天这场考试,于其他学生而言是考试,可于柳凌荫来说,是她将功折罪的战役。
她今天所做的一切,从来就不是为了自己。
宓茶双眼发黑,她不知道这是被摔懵了,还是面前的场景令她眩晕。
她呆呆地站在原地,理智让她去沈芙嘉身旁寻求庇护,可感情让她留下,甚至让她去往柳凌荫的身边。
那样骄傲的大小姐,为了给她拖延时间,尊严脸面全都不要了,像个牛皮糖一样死死粘在付芝忆的身上。
宓茶还记得,柳凌荫有多讨厌付芝忆。
她迈不动步子,但沈芙嘉却没有时间犹豫了。
顾不得能力耗尽,她立即赶往宓茶身侧。
“沈芙嘉,等等…”严煦同样发现了这边的情况,可她现在的能力不足以支撑她使用风系技能,速度上和常人无异,根本无法移到宓茶身边。
那句阻拦刚刚脱口,沈芙嘉便已然冲了出去。
慕一颜来不及再和柳凌荫纠缠,眼见沈芙嘉要赶来支援,她立即反手摸出了三枚蝴蝶镖,朝着沈芙嘉心口而去。
一百多米的距离,沈芙嘉拼尽全力冲刺而来,“茶茶小心!”
这一声急喝,终于唤得宓茶回神。
她刚一扭头,便又见到了绝望的一幕——
沈芙嘉倒了。
倒在她身后五米不到的位置。
沈芙嘉的指尖微微颤抖着,还未从冰封万物的耗能中恢复过来。
脚旁被她打落了三枚蝴蝶镖,可她的背后,刺着两根雷箭,根根透心。
明枪她挡住了,没有防到暗箭。
她拿剑的右手还保持着前伸的动作,显然,她的全副注意力都放在了宓茶身上。
她的眼里只有宓茶的安危,一心扑在了前方,以至于疏漏了身后。
408剩下的唯一战力就这样倒了,身上被雷箭附带的电流点得微微痉挛,一根手指都控制不了,唯有一双明眸,茫然又忧心地望着宓茶。
她还没有从对宓茶的担心中回神,她甚至还没有反应过来,自己为什么突然倒地。
她还记挂着前方的圣女。
宓茶双眸一烫,一种如岩浆流出地表的滚烫灼烧着她的眼球。
看着倒在地上的沈芙嘉,她似乎听到了一声轻微的崩断声。
有哪根弦,断了。
从沈芙嘉孤身一人将她救回时,那根弦便被重重地拨揉,颤得心音紊乱,碍于战局的紧急,被宓茶勉强压住,只微微颤动,没有过多的音响。
可到这时,当沈芙嘉为了她而倒在她眼前时,那根弦终究是断了。
它发出了一声高鸣,尖啸刺耳,最后垂着头落下了琴盒,再无声息。
她的嘉嘉、她的骑士、她的剑就此消失。
现在的宓茶,孑然一身,孤单一人。
付芝忆终于从柳凌荫的压制下钻了出来,她的衣服头发皱皱巴巴的,可见柳凌荫抱得有多紧。
秦臻在射出那两根雷箭之后,脚步虚晃了一下。
连续输出了四十分钟,她的能力被最后两根雷箭彻底耗尽,再没有多余的力量凝出技能箭。
到目前为止,407还有一个满血的轻剑士、一个满血的刺客、一个受了轻伤、能力耗尽的弓箭手,和一个极具智慧的军师。
付芝忆和慕一颜径直路过沉默的宓茶。
现在的宓茶毫无威胁,杀与不杀没差,她们的目标集中在了严煦身上。
严煦的能力倒是还剩下三成,可以一战。
但她是防御型的法师,攻击力比407当中的任何一人都要低。
陆鸳拍了拍在树皮上蹭到的灰,从树后走了出来。
意料之中的结局,她的比赛,从无败绩。
她身旁站在三名蓄势待发的队友,而严煦身边已无一人。
两方对弈,严煦已然失去了手下所有的将军。
胜负已定。
“组长,”付芝忆挥了挥手,抛了一个东西过去,“喏,我们来的途中发现了块标记物。”
她们虽然放跑了沈芙嘉和宓茶,来也来得晚了点,但并不是空手而来,付芝忆嘿嘿笑了下,“原谅我们吧。”
陆鸳接过,翻看了一遍,确实是一块标记物。
她朝前走了几步,遥遥和严煦相望,“你手里要是有标记物的话,那就拿出来吧,杀你们也没多大意思。剩下这点时间不如对对数学答案,选择题最后一题你选的是什么?”
严煦不语,她手里虽然还握着法杖,可她再没有攻击。
身旁是一地的狼藉,远处是死亡的队友——全是她的队友,407没有倒下一人,甚至连一个重伤都无。
她低头,抬起了左手,摘下了眼镜。
那双瘦到根骨分明,甚至有些透明的手微微抖着,像是老烟民的手,被主人强行控制也抑制不了末端的颤抖。
她抓了两次,第一次摘掉了外面的护目镜,第二次才把眼镜从脸上摘下来。
那副眼镜有点旧了,框架掉了漆,露出里面铁灰的筋骨。
有护目镜在外,镜片并没有因为打斗而脏,可她还是低着头,牵起了衣服的一角,把镜片擦了擦。
擦完之后,她又用那只因用力过度而颤抖的手把眼镜戴了回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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