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病房里乱作一团,有人拉着庞郝的肩膀,有人抱着庞郝的脖子,有人拖着庞郝的腿。
可头发?的力量太大了,一百六十多斤的胖子如同空置的麻袋,轰然一下撞到门上。完好的木门破裂,出现两个碗口大小的坑。
庞郝抱着双膝,疼的嗷嗷直叫,绕在他脚踝上的头发却消失了。成了一圈金贴在皮肤上,冒着泡,散发着轻烟的液体。
还没明白怎么回事,庞郝惊恐的看见自己的腿上。皮肤和下方的肉一起融化,眨眼之间在他的脚踝上形成一圈暗红色的沟壑,却没有痛感。
“他的腿!”安佳宁尖叫。
尖锐的声音入耳,庞郝打了个激灵,这?才恢复知觉似的颤抖着手去碰自己的伤口。皮|肉继续融解,渐渐开始发?出滋滋的声音。
宋袭的脑海中滑过女人被腐蚀过的脸,猛然反应过来,“用毛巾或者衣服替他把腿上的东西擦掉!快!”
在场的人被一出接着一出的变故惊住,闻言如同被按下开关的机器人,慌里?慌张地在屋子里?乱窜。
洪娜拖住康杰,尖利的指甲刺得人生疼,康杰醒过神来,脱下衬衣覆到庞郝的两条腿上。他下不去手,指尖虚软无力,求助地望向旁人。
安佳宁从他后脑勺上扇了一巴掌,推开人蹲下,皱着五官粗|暴地擦拭不断深入肌理的脓液。
“操!”庞郝疼得抽搐,拳头在地上不断捶打。
宋袭从旁边拿过枕头,将一个角塞进他嘴里,免得他疼到神志不清的时候咬掉舌头。
“差不多了。”安佳宁抹了把汗,催促背后的男友把人扶起来带去卫生间冲洗。
庞郝的双腿受了伤,根本没力气,借助康杰的搀扶勉强站起来,一步一挪地走进卫生间。不到半分钟,里?面响起声咒骂,“卫生间没水了!”
事情的经过大家都看在眼里,除去最初的慌张,眼下已基本镇定。
他们反应过来,最初缠在庞郝腿上的头发化为了带有腐蚀性的酸性物质,而且是强酸。
没人知道那酸性物质到底是什么,万一是强硫酸的话,直接用水冲洗会产生大量的热,不但?无法?立即清除,还会额外给庞郝增加巨大的痛苦,所以他们采取最保守的办法?。
第一步已经实施完毕,轮到第二?步哑火了,没有水冲洗,酸性物质会继续留在皮肉中,如同千万只蚂蚁,一点点的腐蚀下去,直到发生反应的浓液消耗殆尽。
听着里?面不时传来的惨叫,大家的心不断下沉。
宋袭身上起了一层鸡皮疙瘩,他的视线停在床头柜上,那里面藏着两大瓶开水。
“庞总,用开水可以吗?”
紧要关头,也要尊重当事人的意愿。
庞郝扯掉嘴里的枕头,哭丧一样的喊:“来吧,我能忍住!不就是条腿吗,只要骨头还在就行。”
宋袭:“……”
他拎着两瓶开水进去,盖子揭开,瓶口立刻冒出两股白烟。随着开水被冲下去,庞郝嘴里的叫声渐渐演变成了杀猪叫。
卫生间外的人听得背脊发?凉,汗毛直竖,安佳宁跟袁小暖抱在一起,下意识往蒋夙的方向靠拢。
蒋夙不动声色地挪开,完全没有要怜香惜玉的意思。
安佳宁清了清嗓子,抱着袁小暖和同样吓得脸色苍白的招风耳挤在一起。
几分钟后,庞郝被两人扶着胳膊架出来,他的两条腿上除了被灼烧出的一圈伤口,周遭的皮肤起了不少水泡,发?红的皮肤一碰就要破掉似的。
安佳宁缩着肩膀,轻声问:“庞叔叔,你还好吗?”
“好,好得很。”庞郝语气恹恹,挣开了宋袭和康杰的搀扶,一屁股坐到病床上,红着眼睛噘着嘴去吹腿上的伤。
多几个水泡就多吧,好歹保住了骨头。
他整颗心如同溺进水里,窒息和绞痛让他无法?呼吸。
“你们说我怎么就这么背啊,好好的出个差回来,怎么就突然到了这?里?,还遇到这么一堆糟心事儿!”庞郝崩溃了,胳膊搭在眼睛上,泪水沿着眼角滚落。
宋袭拍拍他的肩膀,“我去帮你找医生过来。”
说完就去停尸房,把曹医生拽了上来。
曹医生走进病房,被五花八门的表演吓住,他诧异地望向宋袭:“他们怎么了?”
宋袭从去停尸房找到他到现在,一句话也没说过,现在就更不可能说了。他爬上自己的病床,抱着膝盖面对着墙壁,掏出圆珠笔开始画圈圈。
蒋夙是唯一还算正常的人,“他们都疯了。”
曹医生不信,要伸手去拽宋袭的耳朵,被一只手挡开。蒋夙面无表情的脸上弥漫是浓重的阴沉感,桃花眼里的眼珠子黑沉静谧。
曹医生愣愣的收回手,去查看其他人。
检查一圈发?现,这?间病房里的几人都有自己的世?界,对外界的一切毫无反应。尤其是4号床的病人,腿都伤成那样,还发?疯的抱着床头啃来啃去。
粗略地替庞郝检查了伤势,曹医生匆匆回到楼下,叫上来了负责这一层的周护士,两人合力替庞郝处理并包扎好伤口后,便静静坐在值班台,像在等人。
一点半后,该是发药的时间了。
周护士依旧坐在值班台,时而扭头看墙上的钟表。
大概又过了二?十分钟,几名白大褂提着治疗箱从电梯里?走出来,周护士和曹医生立刻迎上去,快速描述一番607的情况。
白大褂们站在病房门口,眯着眼睛观察片刻,其中一人率先走进去。他蹙眉盯着宋袭一会儿,不言不语地伸出手。
指尖刚要碰到青年的胳膊,尖利刺耳的叫声响起,逼得他不得不后退。
宋袭受到巨大的惊吓般,抱着脑袋,瞪着眼睛戒备的盯着床头的医生,同时不住地缩向床头。
医生只好去看洪娜,女人正盘着腿,双手如漂浮的水藻柔韧的舞动。正想检查,一个双腿缠着绷带的胖子从后面扑上来,一口咬住了他的耳朵。
医生气急败坏地把人从背上弄下去,捂着血淋淋的耳朵低吼:“拉走,全都给我拉走!”
他们没带束缚床过来,也没带束缚衣,却纷纷打开箱子,取出针剂。
看着被推出液体的针管,宋袭下意识摸向屁股,肌肉僵硬。紧跟着就被人强力按住,狠狠戳了一下。
冰凉的液体流入皮下后不久,他开始感到浑身乏力,眼前发?花,凑到他跟前的蒋夙从一个变成了两个。
蒋夙摸摸青年的额头,“没事的,打的镇|定剂,睡一觉就好了。”
宋袭的嘴唇微微一动,闭上了眼睛。
耳边是病床的轱辘声,凉风从面颊上刮过,然后是电梯的提示音。
黑暗覆盖了他的视野,感官却十分清晰,等到周遭彻底安静后,宋袭缓缓睁眼。他目前所在的病房很大,一眼望去足足摆放着十张病床。
一只微凉的手落到了他的脸上,蒋夙蹲在地上,下巴垫在胳膊上,正巴巴望着他。
宋袭不合时宜的想,那双眼睛湿漉漉的,好像一只求食的小狗狗。
“哥哥,你感觉怎么样?”蒋夙的声音沙哑,他站了起来,把软绵绵的宋袭扶起坐好,“我们目前在疗养中心的四?楼。”
宋袭觉得口渴,舔了舔嘴唇问:“有水吗?”
蒋夙从床下取出水瓶,“你醒之前我已经把水都搬过来了。”
大概是觉得精神病人对自己和他人都有危险性,这?里?没有水杯。蒋夙将水倒进水瓶的塑料盖子里?,送到宋袭唇边。
宋袭这会儿抬手都嫌费劲,张嘴含住盖子,咕噜喝了两口。
看着青年起皮起皱的嘴唇渐渐湿润,蒋夙的嘴唇微微勾了一下,“还要吗?”
“够了。”宋袭喘了口气,望向其他几张病床,人都在,就是一个个都穿着束缚衣捆在床上,动弹不得。
在床上静坐了有快半个小时,其他人陆陆续续醒来。
洪娜声音嘶哑,她不敢说出自己想喝水的话,咂咂嘴望着唯一一个没穿束缚衣的人。
蒋夙无动于衷,满心满眼都是宋袭那副蔫儿了吧唧的样子,心里?着急,担心。
这?个人虽然话不多,也不像这个年纪大多数人那样跳脱,但?他的眼睛总是清亮的,起色红润,精神得如同一直吸饱了水,迎向朝阳的待放的花。
这?是自柜子里?见到宋袭起,蒋夙第一次看见他病恹恹的模样。
“难受吗?”蒋夙看着青年搭在床边的手,迟疑半刻,伸手握住。
宋袭摇头说:“还好,就是没力气。等药效过了就好了。”
蒋夙还是不放心,手指在宋袭的肚子上点了点,问他要不要吃东西。宋袭还是摇头,“安佳宁他们的行李箱也搬过来了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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